我扶着施俏坐在鄭倩倩的卡宴後座, 她蜷縮在我懷裡，縮得很緊，我的心隨着她的抖動一抽一抽的。
“我想一個人呆着。”施俏扶着她家門框掙開我和鄭倩倩的扶持, 說完就把我們關在了她家門外。
“俏俏, 俏俏。”我趴在施俏門上一直試圖喊她回來。
“別叫了, 夏夏。”鄭倩倩抱着我的肩, 聲音裡有些沙啞。
“倩倩, 怎麼辦，怎麼成這樣了。”我轉過身，靠着施俏家的門緩緩的頹坐在地上。
鄭倩倩靠着我也坐下來, 我們各自想着事情，都不說話。我們就這麼坐着, 坐了很久, 剛開始靠着門還能聽見一些裡面的動靜, 後來一聲關門聲音後，就再也聽不到裡面的動靜了, 我想，施俏應該是睡了。
“夏夏。”
我聽見了許暮的聲音，擡頭一看就對上了許暮焦急的目光。
我沒有應他，低下頭，眼淚就開始不聽話似的一直往下掉。
鄭倩倩撐着門站起來, 然後開始拉我, 我順着門慢慢的站起來, 可能是坐得太久的原因, 腳一直站不直, 只能背靠着門試着適應站立。
許暮過來扶住我，我躲了躲, 避開了他的手。
“夏夏，你別這樣，這不能怪他。”鄭倩倩看出了我的小動作對我說。
雖說這件事確實不能怪許暮，可是我現在就是不想碰他。我明知道這種遷怒是不對的，但是我還是這麼做了，我遷怒於他了。
“怎麼有煤氣味？”許暮忽然捂住鼻子說道。
我仔細聞了聞，並沒有聞到什麼煤氣味，便沒有搭理他。
“不好了，施俏有事了。快報警打１２０，我試着進去。”許暮推了推我，神色緊張，我靠他比較近，隔着一些距離我都感覺到他的顫抖了。
“哦，哦，哦。”我連忙應聲，擡手的時候碰着了許暮，我才發現他抖得這麼厲害。
“許暮，你沒事吧？”我問道。
“我沒事，你在這等着，倩倩和我從這家試試能不能進去。”許暮指了指施俏隔壁一家的方向對我說。
“倩倩，你打電話，我陪着許暮去。”我把手機放在鄭倩倩手上，然後走過去敲門。
“你好，我朋友出事了，借你家陽臺用一用。”許暮拉着我沒等這家主人同意，邊說邊往裡走。
這家和施俏家的陽臺呈九十度，中間又一個房間的牆壁，牆壁上開了一個窗戶。
“我們從那個房間過去。”許暮在陽臺上看了看，指着那個牆壁上的窗戶說道。
這家主人還不錯，可能看出了我們的焦急，連忙替我們開了那個房間的門。
我看了看，從這個窗戶過去除了兩個下水道的管子，什麼都沒有，而且水管和窗戶和施俏家的陽臺都隔出一些距離，根本不能從這裡過去。
“你家有長一點的繩子嗎？”許暮問這家主人。
“有，等下。”這家主人說完很快就拿了一捆長繩子遞給許暮，許暮將一頭捆在自己身上。然後把另外一頭放到我手上。
“夏夏，我交給你了。”許暮看着我，臉色沉重。
我看了看手上的繩子，這裡是五樓，這繩子也就七八米，抓不住，就是意外。
我果斷的將另一頭捆在自己腰上，意外要來，我們一起面對。我捆好對許暮堅定的點點頭。許暮沒有拒絕，開始攀上窗戶。
“你小心一點。”我抓着許暮的手慢慢的放他下去。許暮努力的用腳去夠離他最近的小水道管子，試了幾次都夠不上。
“夏夏，你放開我。”汗就從許暮的額頭滴到了我手背上，我不知道許暮要做什麼，便不肯放手。
“夏夏，相信我，施俏不能在裡面呆太久，繩子的另一頭在你腰上，不要怕。”許暮看着我的眼睛輕輕地說。
我想到施俏還在裡面，猶豫着就放開了手：“許暮，之前對不起，我不該遷怒於你的。”
“傻瓜。”許暮笑了笑，然後看了看管子那邊的情況，像是在測量距離。我走到邊上試着探頭去看，忽然許暮就在我眼前一躍，攀上了那個水管。我驚得後退了一步，捂着嘴纔沒驚呼出聲。
許暮穩住，又攀上另一個水管，抓着管子的手因爲用力的原因，青筋突出，很明顯。
許暮在的哪根管子裡施俏家陽臺倒是不遠，只見，許暮慢慢的就攀住了陽臺的柱子，然後就爬了上去。我一直忍着，眼淚纔沒掉下來，許暮站穩後對我揮揮手，然後把腰上的繩子解下來，我的眼淚就這麼啪啪的落了下來。
許暮用太陽上的椅子砸碎了那個玻璃推門就衝了進去。我也連忙跑到施俏家的門口，沒一會，很濃很濃的煤氣味撲面而來，我來不及準備，被嗆得差點吐了出來。
“等不了１２０了，快，得儘快送她過去。”許暮打橫抱着施俏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走在許暮前面。鄭倩倩在樓下等救護車，看到我們出來連忙迎了過來。
“俏俏。俏俏。”鄭倩倩抓着施俏搭下來的手，哭得稀里嘩啦。
我這才發現，施俏細細的手上一直淌着血，口子看不出深淺，我沒想到施俏會這麼決絕，我站在那裡直打抖。
曾經我們也討論過怎麼樣的死法我們最不能接受，施俏說的，她最不能的就是割腕，她說，那樣血淌得滿地，黃泉路都不乾淨。可是，她現在用她最不能接受的死法在懲罰自己。我拳頭握得死死的，死咬着牙纔沒哭出聲來。
“鄭倩倩，你開車，快。”許暮對着我們兩大吼，聲嘶力竭的。
鄭倩倩被嚇着了，連連點頭。我打開車門，讓許暮抱着施俏先進去，然後連忙坐上副駕駛室。
鄭倩倩幾乎是一路飈着車來到醫院樓下的，這一刻，我居然開始感謝鄭倩倩平時不端正開車的行爲。
許暮把施俏放到醫生手上之後就癱軟的暈了過去。我和鄭倩倩守在施俏的手術室門口，許暮則被推進了病房，醫生說，許暮一直用意志在撐着，由於吸入大量煤氣的原因，導致輕度昏迷，情況不是很嚴重。
鄭倩倩在我面前走來走去，走得我頭都疼了，而施俏的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幾個護士偶爾出來拿東西，形色匆匆，我們問的機會都沒有。
“倩倩，你別走了。”我啞着嗓子說。
“夏夏，我真的想讓嚴肅那王八蛋現在就死在我面前。”鄭倩倩在我旁邊坐下，手扣着一直，指關節泛白。
我知道鄭倩倩的心情，我真後悔當時沒直接剁了嚴肅那個王八蛋的手拿去喂狗。
“誰是病人家屬？”手術室的燈滅了，一個戴着口罩的醫生出來把口罩摘下來問我們。
“我是，我是。”我連忙迎上去。
“命是保住了，吸入的煤氣太多了，還好手腕的割得不深。先辦理住院手續吧，留院觀察一段時間，病人醒過來的話再做一次檢查。”
“好，好，謝謝你，醫生。”我連忙鞠躬道謝，天大地大，施俏沒事最大。
之後，施俏就被轉入了普通病房。我和鄭倩倩守在施俏牀邊，她一直昏迷着，臉色蒼白得不行，完全沒有一點血色。
“夏夏，你去看看許暮吧，俏俏這裡我守着。”
“等俏俏醒過來在過去看吧。”我一直盯着施俏看，爲什麼這麼驕傲這麼優秀的一個女人要遇到這樣一個人渣，感情真是一個搞笑的東西，施俏視一切男人爲無物，唯獨遇到嚴肅，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只能束手就擒。
“夏夏。”鄭倩倩只是喊我，然後一直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我現在過去，該以什麼姿態出現呢。
“好了，我知道了。”我站起來給施俏壓了壓被角。
許暮的病房離施俏的病房倒是很近，只隔了兩間。我進去的時候，許暮還在昏睡着，很安靜的，臉上卻一直抓着，眉頭皺得很緊，我用手撫都撫不平。
“許暮，對不起。”我抓着許暮的手輕聲說。
我不是不知道許暮對我的感情，就是因爲知道，才一直這麼放肆。現在想起來，我又是憑什麼這樣呢。
“你是蘇舒夏吧？”門忽然被打開了，我抓着許暮的手都來不及掩藏，就這麼直愣愣的被他看到了。
“我是。您是？”我站起來回道。門口的男子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沒有白髮，但是絕對有這麼年紀了，我觀人的本事還是不會錯的。
“我是許暮的爺爺，醫院通知我說他出事了。”許暮的爺爺進來後順手就把門關上了，知道他是許暮的爺爺之後我就拘束起來了，我沒想到會見到許暮口中騙他漂洋過海的爺爺，一時居然不知道說什麼，開始木訥起來。
“不用拘束，許暮經常在我耳邊提你，一看你我就知道你肯定就是傳說中的蘇舒夏了。”老爺子走到許暮牀邊看着許暮，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看我。
“爺爺，你坐吧。”我把椅子搬過去，然後自己在許暮牀的另一邊站着。
老爺子看了看我，然後笑了笑，我向來猜不透人家的笑是什麼意思，所以所有的笑對我來說都是意味深長深長的。
“你和許暮認識多久了？”老爺子坐下來問我。
“三年多吧。”我回道。地下黨似的在一起一年多一些，許暮漂洋過海去了兩年多一些，最近糾纏幾個月，反正應該不到四年，所以三年多的表述應該正確，反正老爺子問得是認識多久，認識就是這麼久。
“哦。還挺長。我聽許暮說他很喜歡你，你呢，有多喜歡我們許暮？”老爺子微笑着問，明顯的笑裡藏刀嘛，聽聽這個問題就知道了。
“喜歡很難用多少去衡量，我原本以爲，沒有他，我就不能是我，這個喜歡算是很多。後來他走了，消失在我的生命裡，我也好好地活過來了。後來，他又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他回來了，我以爲我和他早就完了，可是怎麼騙，都騙不過自己的心，他來了，我就又得回到那個我的“原本以爲”。現在要我去衡量我有多喜歡他，我真的找不到詞去表達。”我看着許暮，緩緩的說着。
“嗯。許暮的眼光和堅持向來不錯，給我削一個蘋果可以嗎？”老爺子又是一笑。
我點點頭，拿起表面一個蘋果，開始慢慢的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