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商談後，範宏濟離開了王家府邸。
兩家的奴僕紛紛被派了出去，不到半個時辰，召集了整個在皇城的族人子弟，忙活開來。
就譬如王家，三百多個讀書識字的族人，全部被聚集到家族議事廳，一番商議和討論後，兩個家族同時行動，領着浩浩蕩蕩的隊伍，進入到了外廷，在新建立的教育部司署，登記造冊。
偌大的一個司署院落，被擠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黑壓壓全是讀書人，人頭攢動，比趕集還熱鬧。
人多的地方就有交際，上層貴族的圈子很小，隨便一眼望過去都能找到幾個熟人，等待之餘，也就聊聊天打發一下時間，至於聊天的內容無非就是近日狐朋狗友圈子裡，又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新得了什麼稀罕的寶貝，和誰賭錢贏了一場，或者又研究出了什麼新的調教女人的方法。
“喲，幾位王家兄弟，你們來得挺早呀！”一個公子哥打扮的男子，朝幾個相熟的人打招呼。
“可不是嘛，我們家主可說了，絕對不能趕在你們範家的後面！哈哈哈，還請範兄不要見怪！”王家幾兄弟紛紛拱手，範王兩家一向交好，所以家中的子弟也多有交集，經常會開一些玩笑。
範家男子故作不悅，嘿嘿笑道：“哪能不見怪？除非今天晚上你們請客，大家去教坊司樂呵一晚上，玩個盡興！”
聞言，幾個王家男子都面露難色，其中一個道：“範兄前幾日不是還去過麼？玩的還是田家的二小姐，一晚上折騰得人家嗷嗷叫，傷痕累累，這會兒又要去？”
“你們不懂。”範家男子擺了擺手：“今日登記造冊後，過兩日就要去鄉下教書了，你們也知道，爲兄一直傾慕田家二小姐，只是一直求而不得，現在田家垮了，終於有機會好好玩上一玩，昨夜又想出了幾個新招數……此去鄉下，至少也得一兩個月，你們也知道，教坊司那種地方是一個貌美女子能呆的麼？恐怕下次回來，田二小姐已經不成人樣了，讓人提不起興致。”
幾個王家男子深以爲然，紛紛點頭，但同時也很尷尬，爲難道：“範兄有所不知，我們回去就得收拾行李，馬上啓程奔赴鄉下，這是家主規定，我們不能違背。”
“還有這樣的規定？”範家男子皺眉，道：“我回家得晚，沒趕得上家族議事，其中有什麼門道嗎？”
幾個王家男子十分詫異，相互對視了一眼，道：“範兄不知道？教育部規定，每一個村子只能有一個教書先生，先到先得，若是去得晚了，只剩下一些窮山溝溝，受苦不說，還沒有多少村民，那可是大大的劣勢！”
“原來如此。”範家男子恍然大悟，連忙拱手：“多虧了幾位兄弟告知，差點耽誤了仕途！既然這樣，爲兄今晚就不去教坊司了，也回去收拾一番，早些搶到一個好村莊。”
“那我等兄弟就提前預祝了！對了，還要提醒範兄一句，到了鄉下千萬不要擺太高架子，欺凌婦女什麼的千萬別做，據說每一個平民考試時，都會有一個秘密的評分，若是對你不滿意，哪怕他們通過了考試，也與也沒有半點關係！”
“去他孃的，還有這規定嗎？”範姓男子瞪大了眼睛，嘴裡喃喃道：“不行，那我得多帶些銀兩，到時候給每個學識字的村民發點錢，給他們買些好吃的，千萬不能給我添堵！”
“哈哈哈哈！那就祝範兄前程似錦！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幾人一番討論後，大家各自排隊登記去了，對於大家來說，這些閒扯只是一些打發時間的談資，真正關係到切身利益的，還是登記造冊，獲得教書的資格。
因爲誰都清楚，蒼國的官場即將迎來了一次大震動，現有的格局即將被打破，由原來的任人唯親，轉變成任人唯賢，如果不能把握這一次機會，以後人才多了起來，他們就沒有什麼優勢了。
所有的讀書人都明白，這將是一次新的官場規則，相比於奢靡的門閥生活，當一個教書先生雖然苦，但卻是未來獲得高官厚祿的一條主要出路，跟着皇帝陛下的方向，才能保持不掉隊，一輩子過着人上人的生活。
範家、王家、陳家，這三大門閥加起來，幾乎佔據了蒼國上層貴族一半的力量，再加上一些小家族，可以說蒼國最主要的知識文化力量，都聚集在此。
唯一讓人覺得不適應的就是，這其中沒有一個上官家族的人，作爲四大門閥之一，在這樣一件大事面前，完全銷聲匿跡。
很快，這個消息在人羣中傳播開來，成爲所有人的話題，少數一些人辦理的登記之後，將這個消息帶出了外廷。
早在皇宮外大街上看熱鬧的民衆，自然也得到了這個消息，進而將之傳播到了全城。
原本，平民百姓對門閥就是又恨又怕，好不容易這些門閥在陛下的詔令下做了一件好事，但是作爲四大門閥之一的上官家竟然完全沒參與！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議論這件事的人，雖然不敢到上官家背後戳脊梁骨，但背地裡的閒言碎語，醜話什麼的可不少。
外廷，教育部本署一個小閣樓中，此時正站着兩個人，一個是新上任的教育部尚書孔尚賢，一個是他原本當督造大臣時的佐官，現在是教育部左侍郎的李青。
兩人負手而立，目光都集中在人羣攢動的教育部司署中，看着一個個進進出出的讀書人，默不作聲。
這就是門閥的可怖之處，只要家族的決定，家族成員就會服從響應，家族利益凌駕於國家意志之上，就譬如至今沒有動靜的上官家，因爲家主不擁護詔令，所以底下的族人也都團結一致，沒有一個人來登記造冊。
甚至，孔尚賢有一瞬間的懷疑，如果今天四大門閥要與皇權對抗，官員們稱病罷官，這個國家馬上就會陷入癱瘓，哪怕是有再多的軍隊也沒用。
門閥，當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