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將來要是銅價下跌,這筆虧損會被抹平,可要是銅價不跌呢?自己就虧大了。
聽見劉中舟在會上分析,最壞情況下還可能會再虧損一個億,薛晨志更是手足無措了。眼前冶煉廠那個期貨賬戶上的虧損就已經把他嚇得不輕了,要是整個集團再虧一個億,自己這邊不是還要再承擔五千萬嗎?
不行不行,劉中舟愛怎麼折騰是他的事,自己管不了,也不敢管,反正就認準了一條,將來自己這邊真的要是有七千三百多萬的虧損,這筆賬打死也不能落在冶煉廠頭上。
所以當薛晨志聽到劉中舟在電話裡問他自己的意見時,立刻迴歸神來,說:“我同意多數人的意見。”
薛晨志這個時候說這句話是留了個心眼的,他隱隱覺得眼前這個困局也許不會像劉中舟預計的那樣順利得到解決。在這種前途未卜的情況下,別說薛晨志自己沒有準主意,就是他有自己的看法,也不敢說出來。
在這個關鍵時刻,他這個副董事長和董事長劉中舟有一個地方在某種意義上極爲相似,那就是:劉中舟召開這個會議是要說服大家跟他站在一起。而薛晨志呢,同意多數人的意見是爲了要跟大家站在一起。
就在李欣參加會議的時候,他放在自己辦公桌上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有一個人一直在找他,其迫切程度一點也不亞於今早劉中舟找黃洪亮時的心情,這個人是袁傑。
今早臨近開盤的時候,袁傑才趕到公司。一進辦公室,手下員工就把今早拋售的消息告訴了她。她聽了之後,第一感覺就是:今天李欣要遭殃!早讓他獲利出場他不聽,現在這樣的消息出來後銅價不跌纔怪。
她心裡很清楚,不論是利多還是利空,這種消息的效應都有個逐步累積的過程。別看前兩次消息出來後都是先跌後漲,可一而再,再而三的,也許這第三次的消息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再說了,最後加上去的這根稻草可不輕,足足有兩萬噸呢!
這頭駱駝也和以往有些不同,現在的它早已長得有些不同尋常的高大。這麼高的駱駝要是被壓垮了,摔在地上可是夠嗆的。
不知道李欣是否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想到這,她打算打個電話通知一下李欣,可她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立刻就被進來找她辦事的手下打斷了,這一耽擱就是六七分鐘。
就在袁傑和手下商量事情的時候,突然間,走道上傳來一陣議論聲。平日裡公司內部環境都是很安靜的,無論客戶還是員工,都靜悄悄的看行情,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動靜,所以,現在傳來的這一陣嘈雜聲就顯得非常突兀。
袁傑對面前的手下說:“什麼事這麼吵?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你出去看看。”
面前這個手下趕緊跑出去一看究竟,一分鐘左右,那人又跑了進來,說:“袁副總,是銅價跳空高開,然後一路拉昇,讓大家大跌眼鏡,現在都在討論這事兒呢。”
袁傑詫異地說:“高開拉昇?不會吧!”
那人說:“確實是的,不信你看看走勢。”
袁傑這纔來得及打開行情軟件一看究竟。
果然,銅價的走勢完全出乎她的預料,真的是跳空高開,然後一兩分鐘的時間裡就拉昇了三百多元。
袁傑一時搞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神操作,她心裡暗道:怎麼會這樣呢?
這個時候,她把要給李欣打電話的事忘到一邊去了。
還未等她理清思路,又一個手下跑進來說:“袁副總,有一個客戶爆倉了,想通知他平倉,可是一直聯繫不上他。要不要強平?”
袁傑問道:“他持有的是什麼品種?多大規模?”
那人說:“就是期銅啊,八月份的合約,十手,不然也不會這樣。”
袁傑說:“什麼叫不然也不會這樣?聽你這口氣還挺不服氣的,他今天一早就爆倉,說明昨天倉位就很危險了,你們怎麼不提前和他溝通,提出警示?這說明你們的工作沒做到位,知道嗎?”
那人一聽,低下頭不敢狡辯了。
袁傑說:“好在他的持倉規模不大,你趕緊去接着打電話,儘早和他取得聯繫,要是到十點還聯繫不上他,視當時的價格走勢和賬戶的虧損情況,先強平四分之一的倉位。”
那人仔細一想,說:“四分之一也不好算啊?”
袁傑說:“也是,那就平倉三手。能聯繫上對方最好,讓他自己辦這事兒,免得到時候麻煩事兒多,實在不行再強平。”
那人說:“好的,知道了。”
一陣忙亂之後,袁傑漸漸平靜下來。
原本就置身於事外,處在旁觀者角度上的她,憑藉在期貨公司工作的經歷,很快判斷出今天跳空高開的那些買盤,只會是多方奮力突破高點的舉動,空方是絕對不會這麼幹的。空方要是這樣做,相當於自毀長城,只要他們沒有被多方洗腦,就不會這麼幹。
可是接下來一兩分鐘內的快速拉昇,就不一定只是多方的開倉單了,很有可能還伴隨着大量空方的止損單子。而這,估計也是多方今天跳空高開的意圖之一:到了這個時候,好多空方已經處於爆倉的邊緣,之所以在苦苦支撐,靠的就是一種僥倖心理。
多方突然把開盤價拉高這麼多,爲的就是要觸發大量的止損盤,讓他們被迫加入到買盤中,爲價格的上漲添磚加瓦,讓多方的拉昇事半功倍。剛纔手下進來說的那個爆倉的客戶,就是一個這樣的例子。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多方今天這一招真是太絕了!
可是多方爲什麼會選擇今天這樣一個時機來幹這事兒呢?難道他們就不怕利空消息?
已經看出了多方操作手法的袁傑,此時仔細一想以前李欣跟自己討論行情時說的那些做多的理由,現在看來似乎是對的。不然的話,多方怎麼會有信心在這麼高的位置上,頂着利空的消息拉昇期貨價格?
這可不像是短期行爲,在這個位置上拉高價格,如果稍有不慎,就會被套在那高山頂上。
這一切的解釋只會有一個,那就是像李欣說的那樣:將來的供求形勢會發生很大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對多方極爲有利!
她拿起電話打給李欣,想問問他對這樣的走勢是怎麼看的。可是不論她打李欣的手機還是辦公室裡的座機,都沒有人接聽。
這令她大惑不解:在這麼重要的關頭,李欣會跑到哪裡去呢?
也許他趁着價格快速上漲,正忙着獲利平倉,來不及接電話?
很有這種可能,他那一千噸的持倉,今天從開盤到現在,幾分鐘時間就多賺了四、五十萬元,換了誰都會忍不住想要落袋爲安的。
她查看了一下李欣的持倉情況,卻不見那些持倉有任何變化。
剛纔開盤前她還擔心李欣的持倉風險,可是從現在十幾分鐘的走勢來看,多頭倉位的安全係數明顯大了不少,但是空頭的風險就陡然增加了。
李欣他們公司那兩個期貨賬戶上兩萬噸的空頭倉位,今天一早就增加了上千萬的虧損,這可是件大事啊!
價格現在強勢衝破了四萬元這個關口後,還會向上到什麼位置誰也說不準,李欣他們公司這種巨無霸級別的空頭倉位,隱含着巨大的風險,要找機會提醒他一下。一直聯繫不上他,是不是他們公司在忙着減倉?
袁傑又趕緊看了一下南方集團那兩個賬戶上的情況,也沒見有什麼變化,這下她開始猜疑了:是不是李欣出什麼事了?
劉中舟這個會開了半個多小時,會議結束後,李欣回到辦公室,剛把筆記本電腦接好,手機就響了,他接起來問道:“喂,哪位?”
“李欣,是我。”電話裡的人說。
“哦,是鄭部長啊,什麼事?”李欣很奇怪鄭國瑞怎麼這個時候給自己打電話,他剛剛纔和鄭國瑞一前一後走出會議室的,有話怎麼不能當面說,還用得着跑回辦公室在電話裡講?
鄭國瑞說:“你真的認爲銅價還會繼續上漲五千元嗎?”
李欣說:“我這也是估計,具體數字誰能說得準,不過一時半會兒這漲勢是停不下來的。你現在應該看到走勢圖了吧?”
鄭國瑞說:“是啊,我就是覺得事情不妙才給你打電話的,你說這價格要是真的再漲五千元,到那個時候恐怕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想想,到了那個時候,漲勢就一定會停下來嗎?當然了,我們是希望它停下來最好,甚至現在就不要漲了,對吧?可這市場不是我們開的,它不會看着我們那時候資金只剩下四千萬了,所以就不漲了,哪有這種好事啊?到時候我們新投進去的兩個億虧得只剩下四千萬了,你說是停下來的概率大還是繼續虧下去的概率大?反正我覺得是繼續虧下去的概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