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監國的遷徙大軍,從後來窩闊臺大汗哈老徒行宮的位置拔營,沿着乞沐爾合河一直向東,然後沿着薛良格河支流赤苦河折而向北。目的地是哈丁裡山北麓捕兀剌川,那是蒙古核心地區傳承千年的夏窩子。
但是這麼大規模的轉場,而且是有組織的轉場,是歷史上前所未見的,這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一支武裝力量。漠北草原的人口和財富,是他們的祖先做夢都想不到的,來自歐亞大陸文明地區的大部分物產,都能在這裡找到。戰爭和貿易,這對雙生子徹底的改變了草原,也將改變歷史的進程。
而自古以來草原人家的轉場,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再不是以家庭和家族爲單位的遷徙,而更像是一場軍事行動。百萬人畜,綿延百里,通過複雜地形長途機動數百公里,即使是現代軍隊也是一項棘手的課題。如何把人畜損失降到最低,就是巴根臺初見規模的特種部隊參謀指揮機構的任務。
“這樣不行!誰讓你們用羊皮囊搭橋的?你們的橋能過你們百人隊的羊羣,能過大軍麼?能過大斡爾朵的輜重麼?沒有命令擅自行事,納爾丁!打他30鞭子!”
巴根臺的鞭梢已經指到了阿勒赤邏騎百夫長的鼻子上,喝令鞭打。巴根臺是整個遷徙大軍前鋒的總指揮官,任務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爲百萬人畜開路。現在,他正立馬在乞沐爾合河南岸,對河上的小橋哭笑不得。
他的參謀機關,對每一步的行動都有具體佈置。這個自作聰明的百夫長爲了搶功居然在乞沐爾合河上擅自搭橋,巴根臺是現代軍人,對任何違反戰術紀律的行爲深惡痛絕,不嚴懲這種行爲還了得。架橋是他的特種部隊工兵的專業,只有經過縝密計算的橋樑,才能通過大軍。如果有人畜誤過這個小橋,那是要死人的。
在百夫長的慘叫聲中,巴根臺喝令工兵部隊指揮官剌不都恩立即向他報到,命令他在1天之內,在乞沐爾合河上搭建3座大型浮橋,保證大軍通行無阻。他的參謀們早已將浮橋圖紙繪製完畢,必須嚴格按圖施工,違者軍法處置。
剌不都恩大聲答應,隨後指揮後面的600工兵加速前進,將準備的大批資材往上運輸。巴根臺就在河岸上搭建大帳,親自坐鎮指揮。春水暴漲,乞沐爾合河的水位很高,水流湍急,事關大軍安全,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看着工兵部隊迅速展開,開始在河岸上打樁,敷設索具。一切按計劃按部就班的行動,他才稍微安心一些,回到大帳,喝了一碗奶茶身上才暖和一些。他鋪開地圖,正想再斟酌一下行軍路線,納爾丁挑簾進到大帳。
納爾丁面帶慌張的大步前來,跪地施禮,說道:“託婭別姬剛剛派人傳來消息,瑪蒂法豁阿病倒了,很嚴重,似乎是中毒的症狀,恐怕是誤食了什麼東西。”
巴根臺從地圖上擡起頭來,狼一樣的眼睛忽然像着了火一般,但是話音仍然沉穩。他沉聲說道:“什麼症狀?有多嚴重?”
“腹痛如絞,現在已經昏迷了。”
巴根臺心裡冷的像冰一樣,冷汗卻從頭上往下流淌。他心愛的女人啊,他的瑪蒂法在生死間掙扎,時間就是生命,可是又無法判斷具體中的是什麼毒。而他又必須要完成架橋的任務,春水暴漲,水位每時每刻都在上漲,如果耽誤時間,河水氾濫,那麼沿河南岸進軍的遷徙隊伍損失就太大了,必須要迅速過河!
他沉吟片刻,喝道:“納爾丁,你立即派人傳令,命令那日鬆立即趕到這裡,接替我的指揮位置。命令兀良哈臺,親自到河岸上指揮架橋,明天天亮之前必須架設完畢!你的任務,是警戒大帳安全,伺候好那日鬆諾顏。去吧!”
納爾丁大聲答應,卻沒有下去傳令,只是哀求的看着巴根臺。瑪蒂法是他的老主子,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和瑪蒂法的提攜有很大關係。如今老主子中毒,他還是希望去看一眼。
巴根臺看都不看他一眼,沉聲說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不過這裡更需要你,瑪蒂法豁阿那裡你也幫不上什麼忙。去吧,馬上傳令!”納爾丁無奈,只得退出大帳。
“黃凱!格根哈斯!常海!進賬聽令!”
三個特種兵參謀大聲答應,進賬向長官敬禮。巴根臺吩咐:“格根哈斯、常海,你們立即備馬,隨我去託婭那裡,2分鐘後出發!”巴根檯面色嚴峻,聲色俱厲。二人知道長官城府極深,喜怒不行於色,這樣說話還是他們很少見到。
“黃凱,你立即找後勤參謀李樵鬆,向他要一大塊明礬,用最快速度送到20裡外託婭別姬隊伍。事關生死,片刻不可耽擱,越快越好!”
巴根臺三言兩語安頓好大帳裡的內外事務,快步奔出帳外,他的那可兒已經把天馬備好。他跳上戰馬,向西疾馳而去。天馬通人性,彷彿感覺到了主人的焦急,跑的像飛一樣,遠遠的把格根哈斯和常海落在了後面。
草原的春風依然凜冽,吹的面頰生疼。巴根臺想起了烏爾罕,他永遠的失去了她,他再也不想失去瑪蒂法了。她的美,她的深情厚義,他怎麼能讓他愛的人再一次死在面前啊。
不一刻,巴根臺找到了託婭,瑪蒂法躺在一輛勒勒車上,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呼吸時急時緩,面色紅的像要滴出血來。託婭和海春急急的迎上來,說道:“諾顏,她是誤食了毒草。”說着,把一顆開着豔麗紅白小花的草遞給巴根臺。
巴根臺一看,這是狼毒花啊!這是劇毒啊!他厲聲問道:“好好的,她怎麼會吃這種東西?”
海春急急的說道:“最近咱們的牛羣身上長了大片的瘡疤,食慾不振,死了不少。瑪蒂法說肯定是誤食了什麼草,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她要找出來,不然損失會更大。她就去牧場中尋找,很久沒有回來,等我們找到的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躺在草甸子上。大哥,趕緊想想辦法啊,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向脫列那哥可敦交待啊。”
這支隊伍是巴根臺個人大帳的牛羊和一些屬民,留守的大部分是老弱婦孺,由託婭和海春統領。隊伍在行進之中,暫時停在乞沐爾合河南岸的一片碎石灘上,還沒有搭建氈包。
青壯都編在了軍隊裡,跟隨大軍前進,這裡是巴根臺的阿魯兀黑。一些蒙古少年趕着羊馬還在繼續前進,有些母羊在途中就會生育,一些婦女正在接羔子。巴根臺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周圍圍着一圈他帳內的親信。
薛塔拉海是巴根臺在山東忠義軍的舊部,擅長機械,跟隨巴根臺來到了蒙古草原。因爲在作戰中受傷,一隻手臂殘疾了,不得不退出了軍隊。現在他負責巴根臺大帳的安全,直接聽命於海春和託婭兩位夫人。
除了薛塔拉海百人隊,託婭還有一個私人的百人隊,是唆魯禾帖尼夫人個人送給託婭的,百夫長叫薩禿,是託婭個人的奴隸。
回鶻人鄂思麥裡是個黃眼睛的大鬍子,是巴根臺的撲買商人,負責巴根臺大帳的財務。他雖然不算是巴根臺的奴隸,但是長期伺候巴根臺,精明又忠誠,也算是巴根臺的私人幕僚和親信人物。
巴根臺喝道:“薛塔拉海!你立即殺一隻羊羔,接一碗羊血來,要快!”
薛塔拉海飛奔出賬,不一刻,捧來一碗冒着熱氣的羊血。巴根臺接過銀碗,抱起瑪蒂法灌了下去,一縷鮮紅順着瑪蒂法的嘴角流淌,襯着她蒼白的臉,顯得十分詭異。
巴根臺知道羊血解狼毒,但是他從來沒有過臨牀經驗,不知道效果如何,必須要觀察一段,可是時間不等人。巴根臺下令常海和格根哈斯搭建氈包,他們三個人留下來照顧瑪蒂法,其餘隊伍繼續前進。必須要儘快過河,絕不能耽誤過河,必須要趕在河水氾濫以前通過浮橋。雖然遭到變故,但是巴根臺腦子並沒有亂,該幹什麼他心裡有數,部衆的安全不能馬虎。
海春一定要留下來照顧瑪蒂法,巴根臺點頭同意了,也確實需要一個心思細密的女人照顧病號。巴根臺囑咐了託婭幾句,命她率領部衆繼續前進。
一切安排妥當,巴根臺把瑪蒂法抱進氈房,放在一張雪豹皮上。瑪蒂法呼吸平穩了些,但是面色潮紅,沒有醒來的跡象。馬蹄的的,黃凱飛奔而來,進賬把明礬遞到巴根臺手裡。他看了一眼,命黃凱把明礬溶在水裡,不斷給瑪蒂法灌下去。
如果沒有好的解毒辦法,洗胃總是沒有錯的。瑪蒂法昏迷中不斷嘔吐,但是除了吐出一些酸水,什麼也吐不出來。時間太長了啊,從中毒到現在,已經超過2個時辰,胃裡也沒有什麼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