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他放過李潤成……這就是崔玉琳單獨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這個流淌着他血液的女兒,這樣瞪大了眸望着他,請託的話裡充滿的卻是命令的口氣。
“我從來沒有關着他, 也沒有虐待他, 何來放過這一說?”他朝她露出的是危險的微笑。
“你根本不用關着他。”從李潤成出生後被他抱走的那一刻開始, 那從小生長的地方, 那在李真彪底下長大的點點滴滴的記憶, 早就將這個男人逼到了一個死衚衕裡。他被李真彪的那個復仇故事給引領了進去,被自己父親所謂的血海深仇受控於這個男人。
“所以也不用放過。”他含笑說道。
“你真的想要繼續下去嗎?”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
“這樣隨意扭曲了別人的人生。當時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你什麼都不知道,沒有資格評判。”李真彪不滿的阻止她的控訴。
面對他的□□, 崔玉琳忍不住反駁道:“我應該要知道什麼之後纔有資格說話呢?知道你從來就不對他笑?還在他只會哭的時候就自私的將他帶走?從小就像要求部隊一樣要求他?你爲了救他曾經擋過地雷弄得瘸了腿?你在那個無國家可以管轄的地方種着那些害人的骯髒東西,用賺來的錢送李潤成去國外唸書?你所告訴他的那個故事根本就不是完全真實的!樸武烈根本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說完這句話後, 崔玉琳驚得自己都收聲了。李真彪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顆顆子彈般, 向她射了過來。她, 說了不該說的吧……一直忍着不敢告訴李潤成的事情,竟然在如此危險的男人面前說漏了嘴, 她是不是太欠缺考慮了呢?
遲疑着,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的崔玉琳,就這麼站在原地,等着那樣盯着他的男人出招。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說,只是一直這樣看着她。那眼神不全是令人懼怕的因素, 其中還有一些掙扎的成分。
“你……你……你爲什麼沒反應了?”
李真彪在昏暗如夜的屋子裡突然站起了身, 嚇得她反射性的後退了半步。
“怎麼了?不是你想讓我有所迴應的嗎?你害怕什麼?”李真彪拄着柺杖, 一步步的走近了她的身邊。“你從哪裡知道這些的?”崔恩燦就算是頂不住自責, 料想也不會將如此機密的事情告訴一個女娃, 秘密永遠都是不能夠外泄的,至親之人也是一樣。但她是從哪裡得知到這些事情的呢?樸武烈不是他的父親她也已經知道了!那潤成小時候的事情呢?那些, 即使是崔恩燦也不可能知道,難道是潤成自己告訴她的?但,他不相信自己教出來的兒子會那麼愚蠢。那麼,突破點就是在崔玉琳本人的身上了。她,這個小女子是從哪裡知道這一切的。突然間,他完全沒有被人看穿的那種恐懼感了,崔玉琳,雖然沒有在他的教導下長大,但是,卻也不是一般的女人了。
“我……我……是李潤成告訴我的。”
“哦?那麼潤成已經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武烈了?”問着她的口氣中,明顯已經知道答案會是否定的。
有些問題問出口,並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知道事有蹊蹺,想知道對方會怎麼回答。有些問題不去尋找答案,卻也不代表不知道有問題,而是早已放棄對方的虛僞以對。現在,李真彪肯定懷疑自己了,她該怎麼做才能安然離開呢?
“你踏進來的時候沒有想過嗎?可能會走不出這個門口。”
“你是什麼意思?”
他笑了,“我發現,今天你是特地來向我提問的。”
“那是因爲你也總是在問我。我只是用問句回答你而已。”奇了怪了!平時這個男人不是早就已經爆發了嗎?那種青筋爆出的樣子,她看到不是一次兩次了,面無表情總是稀鬆平常的。爲什麼看着她總是這樣詭異的笑呢?讓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哦?”眯眼微笑的模樣總是他的僞裝,不是嗎?
“反正……今天我來找你,就是想要告訴你不要再這麼繼續下去了,再下去的話,結果不會好的。無論是對崔恩燦、李潤成、還是你自己。”回想起最後躺在自己血泊裡的李真彪,崔玉琳的心臟不由得一緊。
“你還知道些什麼?”說着,那把曾經對準過金娜娜腦門的槍口不知何時已經對上了她。
“我不知道了。”
“是嚇得不知道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這樣了。我知道你不會開槍的,但爲什麼總是讓別人懼怕你?這樣,你也不會感覺到幸福的!”說着,舉手握住了他的槍管。她有什麼好害怕的……都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
“你!”對於她無所謂的動作,李真彪真的有些微怔了。
“不能答應我嗎?”這一次,她開口的語氣委婉了幾分,聽在無血無淚活到今天的李真彪的耳中,卻像極了是女兒撒嬌的樣子。
如果自己將她養大的話,她會怎麼跟自己說話呢?他第一次這麼假想了起來。
“不能答應嗎?即使不讓他去報仇,當初的五個人,現在三個也已經抓到了。不要再去逼他了好嗎?”說着,她竟然朝李真彪伸手過去想要輕觸他的手。
感覺到她意圖的李真彪先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懸在半空中的她的手驟然有些突兀的停止在那裡。
“既然你知道那麼多,應該也清楚,我是不會答應你的。”背對着她,李真彪一字一頓的回答道。“我想,如果你真的想要好好的走出這裡,那麼就趁現在。”他今天跟她講的太多了,對於一個第一次對話的兩個陌生人而言,太多了。李真彪不想要再回頭,就着玻璃在夜晚的反射,他看着她的人影漸遠至門口直至進入電梯後消失。
來到李真彪大廈底樓之後的崔玉琳,大半夜的,她驚魂未定的正伸手撫着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撫着情緒。不怕,她不害怕,真的不害怕!她有什麼好害怕的,二爸真的是一個好人,好人!他其實是很愛護李潤成的,只是方法用錯了……
可能每個堅韌剛毅的男人都會有自己奇特的個性吧!反正,無論如何,她已經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去阻止最後可能發生的悲劇了。那些厄人的事實,還是不要讓李潤成知道,他現在知道了的話,肯定會出亂子的,千在萬還在逃呢!而且,如果現在他知道之後,他跟李真彪會變成怎麼樣呢?關係一定是決裂至無法修復了。一個再□□再權利的人,也沒有資格剝奪一個孩子的童年……
她走着走着,久久都還沒有到車站,眼看就到了,突然高跟鞋的鞋跟掐斷在了一處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崔玉琳低咒一聲,俯身準備脫下鞋子。想不到就在自己下俯的瞬間,這個市郊的午夜裡驟然聽到了金屬碰撞金屬的聲音。崔玉琳順着聲音看了過去,那公車站的站板金屬框上就着一個還冒着熱氣的洞眼。
有人朝她開槍?!
意識到自己突然成了別人槍把子的她,雙眸即刻謹慎的四處掃視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