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自從回到府中,雷厲風行的手段那是人神共睹。短短三月便收回將軍府大全,將大房和二房分出去住在別苑派重兵把守……
特別是現在這個特殊時期,誰又能想到將軍當初是爲了轉移目標掩人耳目才故意把這條龍送到別苑的?轉入別苑只是第一步,當晚將軍就吩咐開始改造書房所在的院子,修了一個暗道和城外的一處地下洞穴連起來。
一切都在秘密進行,完工後的一個天將破曉之際,將軍就親自帶着他回來後親自培養的侍衛們暗中把龍送進洞穴治傷。
沒人知道龍已經被轉移,不少暗地裡懷着野心的傢伙數次偷襲別苑。但都被侍衛全力斬殺在當場,到死他們都不曾知道,其實龍並不在這裡。
而裡面的人雖知曉事實卻根本出不來,他們連個說出來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誘餌,活了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明天。
那些當初把將軍和老將軍夫婦踩進泥藻裡的惡人們,眼下是成了徹徹底底的誘餌、成了這條龍的掩護!
不過,他們也沒什麼值得可憐的。當年他們將老將軍和少將軍一步步往絕路上逼,還活活燒死了將軍夫人,如今將軍這樣對他們已經算是仁慈了。
將軍的雷霆手段令人拍手叫好,不過也有些讓人骨頭髮寒……
“無礙,我是可惜了這帖藥。又要重新涼了。”鳳青軼嘆了口氣,撿起地上的布條走到河中洗淨,帶着草藥苦味的水盪開,布條重新變白。
鳳青軼看着這些水,苦澀的藥味彷彿傳到了嘴裡、心裡。
她還活着!認識自己又叫陸淺的人,這輩子他只見過一個,那個膽小卻勇敢的城主姑娘。那個自己愛到骨子裡,卻又求而不得的女子……
他是在枯木上醒來的,那日的颶風將所有人都吹散,他沒有好運的被吹回臥龍谷,而是漂浮在無垠的水面上。
臉上的傷是鬥海上兇獸的時候留下的,鳳青軼至今仍然能清楚的記得那個兇獸的模樣。近乎有他高,魚臉、生有鰭,長着利爪,應該是傳說中的橫公魚,還是一條被逐出魚羣的橫公魚。
若不是那條橫公魚身上也斷了好幾根骨頭,他根本就沒有命活到現在。
“將軍,不如讓屬下幫你吧?”男子見鳳青軼沉默着洗布條,原本忐忑的臉色有了一絲笑意,將軍從未有過如此柔和的神色。聽說將軍過去是個溫潤如玉的大家公子,可他們從未見過將軍除了嚴肅之外的表情。
鳳青軼將布條從水中提起,擰乾水:“不必,你趕緊去部署一下,速查這個陸淺的由來。還有她的身家背景和經歷也要一併查清楚。不許驚動她本人,還有,如遇她有危險,立即上前保護,無比不要讓人傷了她。”
說着,他停下手上的事情,直到男子由一臉莫名變成嚴肅回了一個“喏”字,才繼續整理他的布條。
男子離開的時候,許久都沒反應過來。那個叫陸淺的女子很受將軍重視啊!她會是將軍故意裝失憶也要保護的人嗎?想着,男子打開通道走進去。
見人已經離開,鳳青軼又重新弄了藥汁涼好,他把布條包在應龍的翅膀根,那裡是一道已經開始腐爛的傷口。
用藥湯清洗過傷口呈現暗紅色,往上數寸的地方還見了骨。見鳳青軼過來包紮,應龍敞着鼻子噴了幾下粗氣,瘦骨嶙峋的身上,可見肚子明顯的起伏。
它睜着金色的的眼睛看了一眼鳳青軼,豎瞳映出他同樣清瘦的身影。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鳳青軼眼中帶着難得的笑:“應龍,我還以爲你的兩個主子都不在了。不過,聽我的屬下說,見到陸姑娘了。你說,是不是她本人?”
“呼哧……呼哧……”
“我本來打算對皇上稱自己失憶,如此就可以避開他逼問臥龍谷和豢龍氏的情況。我不想那處人間仙境被戰火波及、生靈塗炭……可你卻突然出現,我不得不站出來主動請纓爲你治傷,皇帝多疑,似乎察覺了什麼。”
他也不管應龍會不會迴應,只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彷彿不說出來,下一刻這些話就會刺穿他的臟腑一樣。
“他派了孟忘憂暗中查我,但那又怎麼樣?所有人都死了,連桃翁這麼久都沒有音信,他們能找到什麼呢?”他重回河岸上,將乾草鋪的均勻些,“好了,過來休息了。冰的太久對你不好。”
這話鳳青軼是對應龍說的,後者極有靈性的趔趄着從河水裡站起來,步履蹣跚上岸,隨後重重倒在乾草上。
鳳青軼又在應龍的周圍用藥草燒成火堆給應龍藥薰:“我原本打算死守着這些秘密過完此生的……你爲什麼要出現呢?”他苦笑。
對應龍的出現,鳳青軼又開心又無措。
他將陸淺和祁靖遠出事的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若不是自己一事鬼迷心竅聽信桃翁的傳言擄走陸淺,他們都會活的好好的。
鳳青軼只差用死去贖罪了。但他覺着那樣死了不值,又太窩囊,不如賴活着慢慢贖罪。若是皇上有一天發現了去臥龍谷的路,想要舉兵入侵,那他也可以想想辦法。
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就愧對那兩人了。
“不過,你出現了也好。你向來都是祁靖遠的好運龍,一次又一次的將他們從絕路上救回來、從鬼門關拉回來……這一次,我剛遇到你,陸姑娘就出現了……呵!你果然是條好運龍!”
鳳青軼跪坐在應龍面前,他輕輕抱着它的腦袋,一下又一下的撫着。
他在笑,卻又笑得比哭還難看,笑着笑着一串不知壓抑了多久的飽滿淚珠就淌了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此時明明應該開心的……爲什麼哭了呢?
應龍在他的懷裡蹭了蹭,依舊難受的喘着氣。
另一邊,孟忘憂的車駕已經到了丞相府。
“陸姑娘,就讓本相的車輦送你回去吧。”他起身,剛撩開簾子又笑道:“看來不必了,你在鬼市僱傭的護衛想必一路跟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