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打算留在鬼谷過完年再走？”微醺的徐夫人靠在竹屋前的廊下，蒼老的手扶着憑欄，目光所及之處是繁星如水的天空。陰了許久的天氣，今天終於再次放晴。
不過，冬天的晴天和雪天並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晴天更容易讓心心情好些。
狐狸和高漸離像兩隻夜鶯一樣在屋頂喝酒，詭異的是換過身體後高漸離喝酒的能力不像之前那麼弱了。也不知道他兩是怎麼做到在沉默中喝酒的，反正我站在廊下豎着耳朵也聽不見他兩說話。
也許，二人正在用只有彼此才能聽見的內力傳音聊天也不一定。
剛纔我們才吃過一頓慶祝皆大歡喜的晚飯，俆菱筠有身子，江無夏早早就帶着她去歇息。
老夫人說是要睡早點，明早會起來再去岐郅城買點東西，也走了。就只剩下比較閒的幾個人還在飲酒談天，柴房中還囚着一個被我用石頭砸昏的小偷。
那天之後，果然沒在陣法中找到那條前來救小偷的白龍，它就像個皁角泡泡，閃一下就“啪”地破滅，消失得一乾二淨。
“多謝前輩好意。但我們已經在外面耽擱太久，不知道家裡現在怎麼樣了。想盡快回去看看。”說着，我在杏花酒的香味中自嘲一笑，雖然，暫時還不知道回家的路。
徐夫人放開手中的白瓷小酒瓶，酒瓶並沒落到地上，而是被兩隻爪子接住。
“老頭子，你釀的酒不錯。比青梅酒好喝……嗝——”小龍晃着尾巴，就着瓶口喝了一口。如此嗜酒的龍，小娘我還是第一次見……而且，還被狐狸笑了好一陣。
不過，對於我能擁有一條龍，狐狸顯然比我自己還要高興幾分。我認爲原因有二，一是我總是“覬覦”他的應龍，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馴龍。二嘛，就是他苦心煉製的百龍丹很成功。
可以說，祁家繼續馴龍和強大的力量得到了保證。可惜，對於我吃下百龍丹後能在用心的情況下聽懂小動物們的聲音裡表達什麼意思這個“副作用”，狐狸並沒有顯得激動或是好奇。
相反，他還有些擔心。白天徐夫人請來的江湖郎中給他和高漸離查看身體的時候，狐狸纏着郎中也給我檢查。
再三確認我的身體很好，確實沒有其他怪異症狀後，他才稍稍放心。
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時候狻猊依然在暗處藏着，等不知道它存在的人都離開，它纔會流着口水出來找吃的。當然，還不忘抱怨我一番。
不過，我一向會額外給它留一份吃的，還會配上一小瓶杏花酒。
比起臥龍谷那些大部分都是吃素的龍來，這狻猊簡直就像是個披着龍皮的人！人家馴龍寮的龍都是吃飼料和生肉，差距可大了。
“狻猊，做龍要有禮貌。要叫前輩，聽見沒有？”我彎腰撈走它爪子裡的酒瓶，豎眉“教訓”。
“還給我。”狻猊伸着爪子撈了幾下沒撈着，這才搖搖晃晃站起，慢慢浮到徐夫人的前面道：“老頭子，她不給我酒喝……她是個沒良心的主人……嗝！”
徐夫人被逗笑，樂呵呵瞧着它：“好好好，我來說她。”
“膽子大了你，敢說自己的主人沒良心？”我一把拽住它的龍鬚，將它拉過來一些，“你是不是想變成無家可歸流浪的龍啊？”
它迅速往後想掙脫，卻又不敢太用力，兩隻墨綠的眼珠子還盯着我手裡的酒瓶：“不敢了，不敢了。”
“那就改口。”我將它扯近一分，說實話，遇見狻猊委實是一件極其“扎手”的事。曾幾何時，我已經在腦子裡將《馴龍捲軸》上的內容過了好幾遍，可竟找不到合適狻猊的內容。
這也難怪，上面的記載全是用來馴那些普通龍族的。關於上古十大龍族這些神奇的龍，它們似乎不是人類能駕馭的存在。
沒有專門針對它們的馴龍之法也屬正常，好在我能和它溝通，慢慢摸索出一條互助共生的路子也不錯。雖然有時候會讓人氣到不行，但多數時候都會發現驚喜。
比如現在，狻猊盯着我手裡酒半晌，終於敗下陣來：“老頭……前輩，老前輩。”它求助的看着徐夫人，像個正在向自己爺爺求助的孫兒。
“陸丫頭，你就別爲難它了。這小傢伙就是個孩子，別急，慢慢教。”徐夫人將手覆住我拽着小龍龍鬚的手，拍了拍。
唉——我嘆口氣，把另一隻手拿着的酒瓶塞進狻猊懷裡：“給你，既然能好好叫前輩，我就不難爲你了。不過，下不爲例。明白否？”
“嗯嗯，下不爲例……”也不知道狻猊有沒有真的聽進心裡，見我放開它的龍鬚，立刻抱着酒瓶朝屋頂上的兩人飛去。
瞧着它消失的方向，記起了柴房裡的小偷：“前輩，那個小偷你打算怎麼辦？我那裡還有剩下的一點醉魂香，要不要用它？”那小偷的嘴在該緊的地方還是半點口風都不漏的。
此前我和高漸離問過他那個神秘馴龍勢力的盤根處，丫的怎麼都不開口。
“老夫正有此意。醉魂香最適合用來撬開那些緊實的嘴殼子了。”徐夫人忽然眯起眼睛，老而不濁的眸子亮着殺意，“兄長的滅門之仇，我來替他報！”
徐夫人此話一出，我就知道他不會讓別人插手馴龍勢力和徐夫子之間的事。
“陸丫頭，你把小偷抓回來。老夫還沒好好謝你，那雙你送回來的玉珏就收着吧。老夫和拙荊都如此大的年歲，不需要了。你們還要越過重重障礙回家，留着有大用處。何況，你已經給徐丫頭一家都送了不錯的辟邪珠，已經足夠了。”
我感覺到他語氣中的沉重之意，遂也站直了身體仔細聽着。鬼谷的每個人我都準備了辟邪珠，包括俆菱筠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
原本，我是想把徐夫人給我和高漸離的那雙嵌了王魚眼珠的玉珏還給他的。沒想到，他竟如此嚴肅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