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錦回道:“事在人爲,不說人定勝天,但是隻要人肯去做,就不會被命運擺佈,你的婚事難道不就是個例子?如果當時,你沒有以美景的身份去見袁家的大公子,你會得來這門親事嗎?”
杜若錦只不過是舉個例子,卻讓高良辰紅了臉,她試探得問道:“美景是不是心裡生氣呢?畢竟,畢竟我與娘奪了她的……”
“她沒有生氣,她是希望你幸福的,她心裡也很欣慰,總之,大家都希望你嫁到袁家,能夠安穩過着舒服日子。”
兩人說了幾句,杜若錦便從良辰閣出來了,杜若錦拍了拍胸口,心道,與高良辰說話,總之是一個字,壓抑。
正要回墨言堂,便見二夫人在園子裡走動着,說話間,二夫人竟然透露了這麼一件事,她說秦冠西不見了的時候,她恰巧看見周姨娘也在柴房附近,腳下也踩了一些泥……
不過,二夫人始終沒有敢多說,畢竟無憑無據的,也不過是個猜測罷了,但是正是這種半信半疑之間,捕風捉影的猜測才更讓人堅信了什麼……
杜若錦也是半信半疑,那個周姨娘不過就是剛進府,與秦冠西素不相識,不至於就要放了秦冠西壞高良辰的婚事,而且,周姨娘已經討了老太爺的歡心,如果她吹吹枕邊風,要在高家作威作福也不是沒有機會,何苦要用這些兜兜轉轉的伎倆?
高良辰的婚事終究是近了,明日便是她出嫁之日,高府上下喜氣洋洋,大夫人更是眉開眼笑,只要高良辰不在高家,她心裡便沒了那根刺,而且臉面上也會光彩些,畢竟自己的女兒是個下堂婦,說起來只會覺得心虛丟人。
可是,就在成親的前一晚,又發生了一件令人難以始料的事情,差點釀出大禍來。
當晚,從下人們竊竊私語的態度上,大夫人覺察出有些不對勁,揪來一個逼問,那個人瑟縮說道:“大家都在說,大小姐不是大夫人親生的,是,是青樓堂子裡抱出來的……”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大夫人氣怒之下,更是將那名下人打死了之,並且三封緘口,勒令高家人不能傳言出去。
高良辰聽聞後,當即暈倒在良辰閣內,被人救了過來後只是哭,高美景陪在身邊,好言勸慰着。高家從喜氣洋洋的氣氛中霎時變成了緊張兮兮的慘淡,高良辰的身份曝光是其一,恐秦冠西出來鬧事是其二,大夫人命令人嚴把高家大門,不讓任何人隨意進出。
墨言堂內,杜若錦跟着也有些緊張不安,高墨言幾番與她說話,她都有些心不在焉,高墨言將她攬在懷裡,說道:“別擔心,我早已做好準備,秦冠西只要一出現,不等他說話便會消失在這個世上的……”
杜若錦窩在他的懷裡,終是鬆了口氣,心下卻開始疑惑,那天大夫人與高良辰說話之時,除了自己並不見其他人聽到,怎麼可能消息便會泄露出去?即便是高家人早已有知道這件事情的,平日裡沒有提,爲什麼單單要在高良辰出嫁之日提?
這明顯是要與高家作對,而高良辰不過就是一個媒介罷了,通過高良辰藉以打擊高家,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個人是誰?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到了凌晨,袁家的喜轎已經到了高家門外,高良辰鳳冠霞披,盈盈跪倒在正廳拜別父母,高老太爺沒有過來,倒是周姨娘竟然站在廳裡代爲受了一禮,高步青眼裡有淚光閃爍,旋即扭過頭沒有再看高良辰,大夫人說了好些場面話,要高良辰嫁過去好生侍候公婆夫君等。
高良辰被人扶到了高家大門,正要踏上花轎之時,杜若錦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有人高呼一聲:“且慢”,杜若錦臉色驟變,眼見高良辰的身子一軟,差點滑落在地上,高墨言迅速出手,手中飛刀旋即甩向出聲之人,可是那裡想到,高墨言甩出的飛刀呼嘯而至,及近秦冠西的面門之時,竟然被另一柄飛刀擊中,兩把飛刀“嘭”一聲旋即同時落地。
那秦冠西還是將身子從人羣中探了出來,猙獰笑着喊道:“衆位聽我說……”
杜若錦的心只覺得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秦冠西要說出什麼話來,而花轎前的高良辰早已軟了身子,靠在喜娘身邊手腳發顫。
正在這時,杜若錦眼見殘歌擲出手中之劍,即便第二把飛刀仍舊襲來,也沒有擋住殘歌擲劍的去勢,秦冠西當場被刺穿喉嚨斃命。
衆人驚呼,紛紛離去。
杜若錦仍舊是鬆了口氣,即便是上轎之時遇到血光之災有不祥之兆,也比被秦冠西辱罵恥笑過後袁家惱怒退婚要來得好。
高家人迅速處理了秦冠西的屍首,杜若錦施計,要高家人統一口徑,便說秦冠西只不過是益州城的流賊,當時是被捕快而殺,即便那袁家有疑,只要不傷顏面引不來閒話,總歸是過得去的。
高良辰終於順順利利上了花轎,拜了堂,成了袁家的大兒媳,高家人無不嘆息,衆人表情各異,心裡有話卻沒有敢開口說話的。
而待到杜若錦和高墨言回到墨言堂的時候,兩人卻不敢掉以輕心,殘歌站在一旁,手裡拿着帕子擦拭着劍,上面還沾着秦冠西的血跡,綠意端來熱茶,也站在一旁侍候着。
“你說,那兩把飛刀是誰擲出的?是誰要救秦冠西的性命?那人明明知道,秦冠西的話對高家不利,難不成又是那清遠主持做的手腳?”
高墨言面色凝重,搖頭沉聲說道:“不會是他,清遠主持的功力遠在我和殘歌之上,沒有理由與我的飛刀相撞同時落地,即便第二把飛刀不能將殘歌的劍擊偏離方向,那也是因爲殘歌的劍要比飛刀重得多……”
“這一切都算不得數,或許他只是用來八分力,或許是他派來的妙真寺的高手,這些都是說不定的。”杜若錦慢慢分析着說道。
高墨言卻仍舊搖頭,說道:“第一把飛刀擲來的時候,我只判斷出那人的方位,可是當那個人擲出第二把飛刀的時候,我便瞥見了她的身影,是個女子,只不過是閃現便不見了,那人先前站的地方,卻分明是在高家正門無疑……”
杜若錦大驚,說道:“你是說,你是說,那個人有可能是高家的人?可是,高家的女子,不外乎是娘與二夫人、美景與我,還有,還有周姨娘……”杜若錦又掩嘴驚呼道:“難道你是說,那個人有可能便是周姨娘?可是她分明便是個柔弱女子而已,而且才進高家沒幾天,怎麼可能與高家有那麼大的仇恨?非要讓高家人蒙了羞才作罷?”
當高墨言說出的話,令杜若錦猜測到周姨娘身上時,綠意卻在一旁靜靜說道:“凡事沒有個必然,那周姨娘如果不是爲了什麼進高家的門,豈有答應老太爺陪葬之理?”
杜若錦本就要信了幾分,卻聽殘歌在一旁說道:“不然,我當時飛劍擲出,觀看那匕首的力度,不似是女流之輩擲出的,除非,除非那個人是……”
“你是說欣月?”杜若錦驚呼出聲,可是旋即便推翻了這個論定。如果真的是欣月要搞垮高家,當秦冠西抓着高惜人威脅高家之時,欣月本可以不出手相助,既那時相助了,這會子便不該會再幫襯着秦冠西來害高家。
衆人說的都有幾分道理,爭論不下隨即作罷。
綠意去出廚房端些夜宵去了,高墨言倚在椅背上閉目不語,杜若錦扯過殘歌來,在書桌前說道:“殘歌,我來教你識幾個字。”說着,也不懂筆墨,只在殘歌的手裡輕輕劃了幾個字,看見殘歌意會的眼神後,杜若錦才放開殘歌的手,回到高墨言身旁,同樣的靜默不語。
用了夜宵後,殘歌和綠意齊齊退了,臨走時殘歌往杜若錦這邊看來過,杜若錦似是未察覺到一般,仍舊一副淡然。
待到入了夜,高墨言低低喚了幾聲“沉香”,無人應聲,高墨言起身穿衣旋即小聲出了門。而此時,一直躺着一動不動的杜若錦,卻睜開了眼睛。
高墨言,你究竟半夜要去哪裡?爲什麼從來不肯告訴我?
昏昏沉沉及至凌晨,才聽見高墨言悄聲從外面回來,小睡了片刻見天亮,便在綠意的敲門聲中起了牀,高墨言託詞有事要外出,沒有與杜若錦同去前廳用飯。杜若錦找了個由頭,支開綠意,將殘歌叫到了跟前,殘歌說道:“他確實在外面……那是一套舊宅。”
杜若錦的心頓時涼了一截,這究竟是什麼意思?高墨言,高墨言,杜若錦真的想找到高墨言問個清楚,可是卻在見到高墨言的那一剎那打了退堂鼓,難道自己真的要去追問這些事情?
杜若錦是不敢的,她沒有勇氣面對高墨言真實的話,或許在杜若錦的眼裡,早已將高墨言判了死刑……
見到高墨言回來的時候,杜若錦沉默着收拾屋子裡的東西,高墨言見此上前與她說話,杜若錦也是淡淡的,時而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出來,高墨言有些吃不住勁,將杜若錦摟過腰肢來,問道:“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了?”
杜若錦強自歡顏,卻沒有開口去提,高墨言長嘆一聲,說道:“不要這般模樣,我看了,會心疼。”
杜若錦倚在他的懷裡,除了嘆息便是嘆息,直到再也無法忍耐,才低低說了一句:“有些事情我不想說,也不想聽見,因爲我害怕,我害怕這些事情與我的心目中想要的答案不符,我沒有勇氣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