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夫妻倆不是沒腦子, 不過是沒把他,更沒把他的多多當回事。
陳曦沉默着坐在父母身邊,保持着斯文有禮的好孩子形象。中間人只簡單跟兩邊介紹了一下,強調孫母是老領導的千金,也是他看着長大的, 還請陳老闆給個面子。
陳父打着太極, 嘴上虛應着, 也不說是什麼態度。他現在還一頭霧水呢, 壓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至於車子,陳曦也不是每次都開車回家啊。他經常把車子停在公寓那邊,自己跑步或者坐公交車去學校。
孫母滿臉堆笑,跟陳曦父母寒暄, 兜了一圈, 才含含混混地表示, 小孩子鬧着玩,結果忘了跟陳曦說清楚,搞得事情不好收拾了。
她親親熱熱地坐到陳母身邊, 跟她話家常:“妹妹啊,我也不瞞你。我家這個小兔崽子被我給慣壞了。沒大沒小,沒輕沒重。你說, 我們家也不是那種吃了上頓愁下頓的苦難戶。談不上有錢,起碼是不缺一輛車的吧。我跟他爸已經在給他挑車了。結果這小子二兩黃湯下肚,就暈暈乎乎地搞不清楚狀況,把小陳的車給開走了, 還稀裡糊塗地當成了自己的車,又給改裝了。唉,這孩子,從小打球,把自己腦殼都給打成了個木球。腦子不能跟你家小陳比,他就是個做事不過腦子的棒槌。”
說着,她開始抹眼淚。
陳母雲山霧罩的,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乾脆一個勁兒的給她遞面紙。
孫母騎虎難下,面紙一張張遞過來,她又不好不接。結果她一接走,陳母就以爲她還需要,又立刻給遞上下一張。
陳曦和他爸忍笑忍到肚子痛。陳母就是個有點兒天真的實誠性子,用十幾年後的說法就是呆萌呆萌的。你要是跟她打迂迴,很有可能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陳父怕這位女客人纏上妻子,沒完沒了。他咳嗽了一聲,招呼陳曦:“曦曦啊,你媽該喝晚上的藥了。你送媽媽上樓休息吧。”
轉過頭,他歉意地跟客人們解釋:“不好意思啊,我愛人身子不太好,不能晚睡。”
來客連忙表示沒關係沒關係,本來就是他們叨擾了。
孫母有些失望。這陳曦的母親一看就是個軟綿綿的性子。一家三口,陳母是最合適的突破口。沒想到,陳父三言兩語,就將這個薄弱點給保護起來了。她不甘心,連忙站起身,表示想送陳母回去,跟這位妹妹說兩句體己話。
陳曦立刻攔在母親跟她之間,微微一笑:“您不用這麼客氣,來者是客,哪兒能讓您費心。”真沒見過這麼沒教養的人,半分錢的交情也無,頭回登人家的門,連主人家的臥室也想進。
孫母還想再努力一把。她丈夫見勢不妙,趕緊輕咳一聲,提醒妻子。她這才悻悻地退回頭,再度表達了對陳母的羨慕,無非是家庭幸福美滿,丈夫體貼,孩子懂事之類。可憐她就沒有這樣的命了。
陳母虛虛附和了兩聲,趕緊上樓去。走到樓梯盡頭,她纔跟陳曦抱怨:“這人說話好奇怪,她兒子不好,難道不是他們夫妻的責任嚒。幹嘛哭鼻子抹眼淚,好像是全世界都對不起她一樣。”
陳曦連忙拍親媽的馬屁:“媽,您說的太對了。這世上就是因爲您這樣明白是非的人不多,所以才這麼多咄咄怪事。”
母上大人被親兒子這馬屁拍得無比受用,嘴上還得嗔道:“行了行了,你少給我灌迷魂湯。哎,你老實跟媽媽說,怎麼這幾天晚上都回家住了。那個,樓下的事情,跟多多有關?”
陳曦給他媽調整好檯燈的亮度,笑道:“媽,你別多想。沒有的事兒。那人就是賤,他偷了我的包,看到車鑰匙又把車子給開走了。我當晚還打過電話找他,給他機會還回來,就當做玩笑。結果這人賭天發誓,一副我冤枉了他的德性。我後來才報的警。”
陳母點點頭:“那就好。你鬧歸鬧,有事情別扯上多多。人家一個小姑娘家,可不像你男孩子這麼皮實。對了,有空的時候,也把人帶回家陪媽說說話。有些話啊,她不好跟你一個小爺兒們說,能和我聊到一塊去。”
陳曦心道,這還真保不準。要說天真單純,他媽跟多多還的確如出一轍。難道真跟專家說的一樣,男性會在潛意識裡按照母親形象的標準,去挑選自己的另一半?
他應了下來,表示最近期中考試太忙。等到忙完這一陣,肯定帶多多回家吃飯。
陳母高興起來:“那你們定下日子提前說一聲啊。我跟阿姨說,好好給多多做一桌菜。上次去學校,我總覺得她瘦了。你看着點兒她,讓她好好吃飯,多休息。學習也不能累着了自己。”
陳曦忙不迭地答應。他合上房門,下樓去跟父親匯合。
陳父當年還當翻譯時,就是出了名的太極高手。他能夠讓人如沐春風地繞一天的圈子,等到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才猛然反應過來,正經事還一句沒說呢。
陳曦回到父親身邊坐下,給客人們的茶杯都續上水。中間人笑道:“陳老闆啊,還是你有福氣。生子當如孫仲謀。我看小陳,比起孫仲謀也不差了。”
陳父笑道:“哪裡哪裡,過獎了。令郎纔是年少有爲呢。”
然後這話題就轉到了中間人的育兒經上。
孫母急的厲害,一再搶話,努力將話頭子往孫強的事情上引導。可陳父就是有這種能耐,沒兩句話,就又偏題十萬八千里,還偏生讓人拿捏不到一點兒不當。
孫母一個勁兒捅自己的丈夫,示意他說話。孫父眼看時間不早,不好再久留,硬着頭皮打斷了中間人跟陳父的聊天:“陳老闆,今天我真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了。沒辦法,但凡我再有個孩子,就是個女兒,我都不會再管那混賬一件事。可沒辦法,我們夫妻就這麼一個孩子,沒了他,我們兩口子還怎麼活下去。”
陳父笑道:“不至於不至於,瞧您說的,這又不是殺人放火,哪兒至於呢。”
孫母連忙表示:“對對對,就是件小事兒。咱們簡簡單單把事情了了就好。”
陳父也不接腔,只拎起水壺給茶杯裡頭續水,吩咐兒子:“曦曦,去,再拎瓶水過來。”
孫家夫妻真是苦不堪言,這一晚上,他們就混了個水飽,肚子裡頭晃晃蕩蕩的,越發空到上不接天下不挨地。
等到陳曦從客廳出去,陳父才慢條斯理道:“這個事兒啊,真的不是我們推諉。曦曦這孩子當天都急壞了。一個勁兒到處打電話問情況,就怕是熟人開玩笑。車子不算什麼,可包裡有重要資料。錢花了也就花了,這把包丟了算怎麼回事,又不是小偷摸包。”
孫家夫妻尷尬不已,他們口口聲聲說兒子就是開玩笑,可他的所作所爲分明就是個賊,還是經驗老道的賊。
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把別人的車子開走了,是開玩笑,這玩笑還開着又把人的車給改裝了。中間人心裡頭有數,卻不好不賣老領導家千金的面子。蠢又怎麼樣,架不住人家命好,會投胎。這老人雖然走了,可老關係還有幾分。擡頭不見低頭見,別人犯難的時候,他伸伸手,不管幫不幫得上忙,這份情,別人就得承着。
他輕咳了一聲,語焉不詳:“這確實太胡鬧了。不是我說,你們兩口子啊,把這小子太放在心上,他就有恃無恐了。胡鬧的越發不像話,小孩子,不曉得輕重。”
陳父嘆了口氣:“這事兒啊,我都不敢跟我家曦曦提。這孩子老實,要知道資料這麼重要,肯定得着急上火。當着彭主任的面兒,我也不說虛的了。現在我也是焦頭爛額,就想着這資料的事情該怎麼描補回頭。手上這一塊兒,這兩天完全是停滯的。我的腿,八月份才動過手術,現在也不能吃勁,跑兩步路都是鑽心的疼。我還不能讓老婆孩子知道。能怎麼辦呢。”
說着,他搖搖頭,苦笑起來。
孫母剛想說,這多少錢,他們家出。
孫父趕緊拉住妻子,這可不是幾十萬上百萬的事情,這大話他們撐不起來。
中間人端着茶杯,默默地看着上面冒熱氣,在心中反覆思索咂摸評估,最終微微點了點頭:“前段時間,忙,又是檢查又是評先進。都抽不出來人手。這兩天倒是能空下點兒時間。陳老闆啊,也別磨蹭了。就明天吧,明天你過來,我給你把章子給敲了。後面那幾位,老徐老張他們,週末咱攢個局,坐下來好好聊聊。”
陳父臉上的哀愁之色還沒消下去,聞言又是嘆息,像是想笑又笑不出來:“哎喲,彭主任。你看看,我這實在心裡頭憋得慌,纔跟你倒倒苦水,倒是讓您費心了。”
中間人微微一笑:“這應該的,應該的。爲人民服務嘛。”
陳曦拎着水瓶返回客廳後,誰也沒多問一句,怎麼拿瓶開水都要十分鐘。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三位客人心滿意足地走了。孫家夫妻手上拿着陳曦寫的諒解書。至於借條,因爲要綜合考慮,怕被警方找出馬腳,還得好好斟酌了寫,今晚暫時沒動筆。
陳父拿着柺杖拄着,要送三位貴客。中間人連忙阻止,哪裡能讓陳老闆再受累。陳父堅持,跟兒子一道將客人送了出去。回來時,他費勁地擡起胳膊,拍了拍比自己還高出半個腦袋的小夥子的頭,親暱地笑道:“怪爸爸嗎,曦曦。”
陳曦搖搖頭:“不怪,這本來也在我的計劃之中。諒解書是肯定會寫的。”
陳父點點頭,聲音聽上去暖融融的,彷彿春風拂面:“嗯,先穩住再說。老彭既然攪和進來了。反正咱們不着急,把步驟捋清楚,再看下一步怎麼走。你那車子,原價就快小百萬。開到現在還不滿兩年,就是折價算,也是重大刑事案件了。掛了號的,借條算什麼。”
陳曦也笑:“我好好一輛車,沒那麼容易被打發。正在嚴打盜車集團呢,誰不要業績。”
陳父站在玄關裡,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你先別輕舉妄動。這事兒,既然他家想扯的大了,那咱們就按照大了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嗯,這一章,下午五點更新時再貼到作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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