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

改變 ...

踩着實木樓梯拾階而上,鞋跟輕叩木板出“吱呀吱呀”的節奏,葉末的心情也隨着樓梯的晃動而飄忽起來。腳下的木地板被熙熙攘攘的客人踩得滑如明鏡,走在上面小心翼翼的,腦海生出《蘇西黃》裡優雅的身影,雲鬢高聳,身姿搖曳,在香港窄窄的木製樓梯裡生出的影子,卻是風華絕代。

《蘇西黃》是好萊塢1963年拍的電影,劇中尋夢香港的美國畫家邂逅了東方美女蘇西黃,一段浪漫的故事就此展開……這是葉修謹陪她看的第一部關於愛情的電影,那年她十二歲。

她從小就怕黑,所以從來不敢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睡覺時,會開着燈。

她喜歡陪着葉修謹看電影,因爲她喜歡邊看電影邊問問題,而他總是會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不厭其煩。

她喜歡聽他講評電影的情節,以及電影裡的人物性格,潛在的、隱性的、隱晦的、光明的,不偏不倚、褒貶都有。

他的聲音在寂靜、暗黑的空間裡輕柔的像泉水流過,溫柔的像媽媽的耳語,舒服的讓她想在他懷中睡去!

關於《蘇西黃》,葉修謹是這麼說的:這部電影成功的地方在於,“蘇西黃”的名字成爲一個性感的東方符號,蘊含了亂世香港的風花雪月、神秘女子的丹鳳眼和嫋娜的旗袍,縈繞在西方人心中的情結。

當葉菡睿牽着葉末的手,走到他的同學面前時,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兩個孩子,一個俊逸清冷,一個仙姿玉色,幾乎一出現就奪走了這一圈人的眼球,口哨聲、吆喝聲響起,除了葉菡睿的同學們,還有周遭的男男女女們。

她一改往日的清純,今天穿了一件暗紫色的性感吊帶小禮服,微卷的頭鬆散的灑在肩上,勾出幾許嫵媚,眸子清透,讓清純與妖嬈奇異的融合在一起。

“還是我們睿子有魅力,這纔多大會,就把到這麼正的妹,”這是位港片看多的哥兒。

“妹兒,你多大,成年了沒?不是一人來的吧,怎麼不把你姐妹一道喊來,大家拼桌,一起玩兒,熱鬧,”這是個想沾光幻想酒吧釣美女的哥兒。

“睿子,行啊,你小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美,真美,仙女兒吧!“

“我說睿子今個這麼熱情主動,合着人家懷着目的來的,美女,你們其實是認識的吧!”

“睿子,豔福不淺啊!哪拐的,跟兄弟透個底,我也去呼啦一圈兒,”

“哥們,瞧人這一對,絕對的金童玉女,真tmd的養眼,”

葉菡睿不理他們,任他們咋呼,尋了個稍顯隱蔽的位置,拉着葉末窩了進去。

“她叫葉末,葉菡睿的小堂妹,”尹涵一邊跟着往裡擠,一邊解釋着,儼然一副他兩經紀人的熱誠和敬業。

“堂妹?葉菡睿,我怎麼從未聽說過你有個這麼漂亮的小堂妹?”坐在尹涵身邊的女孩突然問道。

“我說夏丹,你以爲自個兒是狗仔隊啊,睿子的事你知道幾件?”尹涵涼笑一聲,拿話呲她,“知道你妒忌人家比你美,可別這麼張揚好不好!”

葉菡睿在四中向來低調,大家只知道他家境不錯,媽媽是翻譯官,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尹涵,你這麼激動幹嘛?不過,你這護犢子的模樣還真有趣,知道的以爲葉末是葉菡睿的堂妹,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他堂哥呢?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小末,哦?”夏丹溫柔地說着,嘴角勾着淡淡得體的笑容,一派大家閨秀的模樣,端莊、大度。

對葉末也是非常的友善。

“嗯,我最喜歡聽英雄美人的故事,”嘴角微彎,葉末笑着說,“不過,美人總是容易招惹是非,紅顏薄命,薄就薄在一個顏字上面,”輕輕嘆了口氣。

夏丹的笑容一僵,投向葉末的眼神幾絲冷意,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葉末,一臉的敵意和探究。

在打量葉末的同時,葉末也將她從頭到尾估了一遍。

還不時地點頭,表示認可!

嗯,她長的不錯,瓜子臉,大眼睛,玉鼻、粉脣,臉上還畫了淡妝,她的頭是真的!不像自己爲了裝成熟,帶的假。

身上的藍色吊帶蕾絲裙很適合她今天的妝容,襯的她皮膚特顯白,從裙子的款式和手工來看,應該是米蘭今年的正品新款,璇姐姐也有一件,不過,她太年輕,穿不出服裝所彰顯的時尚味兒。

“看小末跟咱們差不多大年齡,應該也是今年的考生吧!”夏丹垂眸掩去眼中的仇視,聲音更柔、更友好地問,“不知道,你報的哪所高中?”

“八中,跟我堂哥一個班!”葉末笑着回答道,堂哥二字咬的特重。

葉菡睿身子陡然一僵,望着葉末,不知道她是故意打趣他,還是爲了幫自己圓謊才這麼說的。

這時,服務員將他們點的酒水和食物擺上桌。

人分三六九等,生在皇城根下的本身就佔了地勢上的優勢,雖不是人人大款、家家富足,但小康有餘,最起碼是吃穿不愁,算是脫離了九等範圍。

B市的高校很多,四中又是高校中的明珠,本身就有學校中的貴族之稱,收的學生自然是非富即貴。

所以,當得知葉末是八中的後,這些孩子便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了一種優越感,再加上葉菡睿爲了八中這個‘二等’學校,放棄四中這個‘高等’學校,班裡同學爲他惋惜的同時,對八中那是相當的憎惡。

他們偏執地認爲,天資驕子的葉菡睿只能棲息在四中這顆梧桐樹上。

葉菡睿在八中,就好比才子對市井,諸葛亮對茅草屋,千里馬對悍夫,姜太公對他老婆——總之,就是屈尊降貴,埋沒人才。

而葉菡睿對葉末的照顧不加掩飾的細緻,讓他的夥伴們頃刻間明白了他爲什麼執意報考八中的原因。

於是,他們的怨懟和不滿找到了出口,尤其,這圈裡的女孩們,更是netbsp;他們四中的王子,怎麼能喜歡這個八中的灰姑娘呢?

即使她長的有那麼幾分姿色,可,女人的美麗除了外在,還有氣質和身份。

而他們偏偏都是出生在真正的富貴人家,對於葉末這種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灰姑娘非常不屑,知道她在這裡兼職後,對她的厭惡和鄙夷,更是不加掩飾。

看在葉菡睿的面上沒現在臉上而已,怎麼說四中王子,威名不可小覷。

所以,酒一上來,一特憤青的小哥兒就操起一瓶啤酒,給自己和葉末各倒了一杯,“小美女,你既然是睿子的小堂妹,也是我們的小堂妹,哥哥敬你一杯,”

其他人也跟着起鬨。

葉菡睿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不過,沒有阻止,因爲他清楚葉末的酒量,一瓶老白乾不成問題。

當然他也不會放人自己同學灌她的,只是現在還不宜出手幫忙,否則惹了動怒,可就不好了。

見他瓶底見空後,葉末這才慢幽幽地說:“我是家裡最小,上面都是哥哥姐姐,我就是想要個弟弟,”所以,我不能因這個理由陪你喝酒。

憤青小哥兒,舉着的啤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那我給你當弟弟,我一直想要個姐姐呢?”另一男孩接活上,舉起酒杯,衝着葉末,笑的那叫一個甜,一個親,“末姐,感情深,一口悶,”說完,仰頭,灌了。

“你怎麼不喝,”拿着空酒杯,問正望着他傻樂的葉末,口氣十分衝。

葉末大腿別在二腿上,手撐在膝蓋上託着下巴,軟軟甜甜地說:“你說感情深,一口悶!我們今個才第一次見面!”感情還很淺!

葉菡睿看着兩個臉紅脖子粗的兄弟,又望向她,輕咳一聲,低頭,嘴角勾着濃濃的笑!

是啦,他家的丫頭最近心情不好,也該讓她敗敗火兒了。

夏丹倒了杯酒,笑着打圓場道,“小末,別理他們,德性,見了美女就想佔便宜,來,咱們女孩,一起喝一杯,全當認識一場,以後交個朋友,”

葉末微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乾掉嗎?”指指圈裡其他三個女孩,“一起嗎?”

“好,一起,”三個女孩相互看了一下,倒也豪爽,端起酒杯。

葉末突然扭頭看向葉菡睿,“睿哥哥,我記得你說過一個喝酒看女孩論。小嘬慢飲的女孩,太矯情;小口品味的女孩,會享受;大口咕咚的女孩,最豪爽。”

葉菡睿看着她眼中閃過的狡黠,心下了然,微微挑眉,淡淡地說,“女孩一口懣酒時的樣子,確實有種說不出的美,豪氣爽快,帥氣逼人,”

身子後仰,倚靠在沙背上,一副等着欣賞美人喝酒的閒適姿態。

葉菡睿是四中的王子,學習好,家世好,長的又一副妖孽樣,喜歡他的女孩都用卡車裝。

他爲人清高,從來沒在任何場所說過自己喜歡的女孩類型,但從他平日的行爲和說話中可以得知,他不喜歡糾糾纏纏、哭哭啼啼的女孩,喜歡大氣、率真的女孩。

今天聽他親口承認,四個女孩都激動了,再看到他這副攝魂勾魄的模樣,早忘了初衷。

一個兩個像中了蠱般,仰頭將杯中的酒乾掉,比男人還爺們。

端着酒杯見四人喝完後,葉末怪叫一聲,“我想起來了,我還未成年,不能喝酒,要是被我爸知道,我會被禁足的,”放下酒杯,一臉赧顏,“不好意思,我爸脾氣不好,打起人來,沒個準頭,姐姐們,肯定不希望我被家裡人責怪吧!”

葉菡睿手握成拳,抵在脣邊,側頭一邊,低低笑着。

這丫頭說起鬼話來倒是越來越順溜。

“不能喝就不喝,別讓我回家難交代,”笑着給她倒了杯茉莉花茶,“你這兩天總鬧胃難受,茉莉花是養胃的,多喝點,”

夏丹的臉掛不住了!

另外三個女孩、兩個男孩也都羞憤難耐。

什麼未成年,家禁嚴,都tmd扯淡!

就是忽悠他們玩兒呢?未成年、家禁嚴還來夜店?還在這兒兼職?

好麼,本想給她下馬威的,結果,讓別人看了自己的笑話。

可礙着葉菡睿的面子,又不好,再說,本來就是她們想捉弄人家在先來着。

尤其葉菡睿擺出一副護犢子到底的樣兒,他們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認了!不然,怎麼辦?

“恩,謝謝,睿哥哥,”

葉菡睿又是一怔,這下確定她是故意打趣埋汰自己了。

臉微微泛紅!

老實說,睿哥哥,這三個字聽起來還真不錯!

軟軟糯糯的聲音,甜甜膩膩,酥你的骨,勾你的魂。

怪不得,小舅舅寧願冒着被人誤會的錯覺,也不讓她改口喚他別的。

“睿哥哥,我要吃那個,”指着茶几中央一盤水晶糕點,葉末依偎在葉菡睿的胳膊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夏丹聽到。

聲音嬌嗲可人,足夠酥了在座男孩兒的骨,卻不會讓人起雞皮疙瘩。

“好,”葉菡睿點頭,傾身將整盤糕點端了過來,放在她面前。

葉末細細地吃着水晶糕,臉上暈着一層淡黃色的燈光,這使她那張本來就精緻得好似畫中仙般的臉更添了一種柔和嫺靜的美,她時不時地用舌尖輕舔脣角上沾着的糕屑……

葉菡睿靜靜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竟然現自己舌頭有點幹。

兩人一個金童,一個玉女,葉末裸露在外的肌膚粉嫩、白皙,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着迷濛而誘惑的光暈。

她溫婉地笑着,偶爾在葉菡睿同學們的逗笑中,含羞帶怯,又不會太小家碧玉,一派大家閨秀的落落大方。

她身上有種古典美,彷彿古代畫中走出的仕女,雖然四中的女孩們都當她是眼中釘,可四中的男孩們卻開始喜歡上她,無論是貌還是那份鬧中取靜的氣質。

她像青石磨水缸裡供着的白蓮,雕花欄杆中燈火幽靜處,靜靜地綻放。

又好似山谷叢林中火紅的罌粟,無人之際星空之下,妖嬈地綻放。

華美與閒雅並存,顧盼生姿。

這樣漂亮又亮眼的女孩,很難讓男人討厭,讓女孩喜歡。

“小小,你有沒有覺得今晚的小末兒有些不一樣,”望着紮在一羣小孩兒裡的葉末,程俊摩挲着下巴,問離自己最近的唐小逸。

唐小逸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懶懶地癱在沙上,手裡捏着三個骰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程俊,你是不是又皮癢了?”柔軟的劉海落下大半遮住了眉眼,眯着眼睛,可即便這樣,還是可以看見那眼眸流轉的寶石色彩,性感的嘴脣因爲說話微微開啓,聲音幽緩而慵懶。

說完,擡腳就是十足的力道。

程俊被冷不丁地被踢得嗷嗷直叫,抱着手上的小腿,咋呼着,“嘶,疼,別打了,三兒,哥們這不是沒留神,一時溜了出來嘛,你至於使這大的勁兒?”

這兄弟的身份挺特殊,年齡沒他大,但身份比他長,叫哥,實在喊不出口。

比這身份更讓人搓火的還有他的名兒,唐小逸!連名帶姓喊吧,太生疏。只喊名吧,這小逸小逸叫着怎麼聽怎麼覺得自己輩分更低。

曾經他還有個暱稱叫小小,可這孩子自打出國留學回來,便不準別人這樣叫他,喊一次,打一次。

“不下狠勁,你不長記憶,”唐小逸瞥了他一眼,起身,將自己面前的洋酒一口乾掉,擡眼望向葉末的方向,“她那隻今天有些不一樣,打從山西那地回來,她就——”歪頭,一臉曖昧,“二哥,讓一個女孩變成女人過程是什麼感覺?”

“痛並快樂着!”趙惜文斜倚在沙上,一身裁剪簡潔的米白色的休閒衫,將他的身體線條襯托的修長大氣,俊美的容顏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在幽暗的燈光下,張揚着一種放蕩的鬼魅,迷離倦怠的眼神,陽剛中混雜的貓一般的媚態,有着男人的成熟和男孩的誘人。

慵懶地抽着煙,對於周圍的吵鬧不時回以淺淺的一笑,魅惑的笑容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具有男人的成熟魅力。

輕輕晃動着杯中的洋酒,嘴角始終勾着淡淡的弧度,靜謐安然,掩不去眼中濃郁的悲傷。

嚴斌面容平靜的望着對面的趙惜文,淡淡的說:“惜文,裴揚的案子十天後就開審了,米燁偉已經轉成了控方證人,他是胃癌晚期,醫生說他最多隻能活半年,你說謹叔會不會讓末末陪他走完最後一程呢?”

“他到底是末末的爺爺,”鳳眸微眯,趙惜文閒適的呷着洋酒,雖然依舊微笑着卻失了以往的淡定,眸子裡掩不住的不捨和無奈。

“米燁偉的大女兒嫁給英國華僑,二女兒也去了英國定居,你捨得末末?”

“不捨得,”眸光晦暗,趙惜文搖頭,苦笑道,“可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粉色牆紙營造出香豔的溫柔;燈光閃爍透過天花板的琉璃製造出金色的海浪;老式留聲機裡放出靡靡之音;玻璃面的大理石吧檯上,裝飾着英式古典煤油燈;白百合插滿在四周的玻璃容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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