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赧然的回道:“承蒙王爺盛情款待,還好。”
他瞧都瞧出來了,還問。
賀琮笑笑:“唔,那就好,希望接下來的款待,你能更滿意。”他伸手一拽顧衛卿的手臂,不容置疑的道:“請。”
顧衛卿沒得選擇,踉蹌跟在他身後,繞過屏風,見他轉動几案上的貴妃洗祿兒紋瓶,將牆上的《熙陵幸小周後圖》連同整個牆壁都推開了。顧衛卿心想,現在閉眼來不來得及?富貴人家,總是有許許多多的秘道和秘室,裡面不知道埋藏着多少秘密。他只是個凡人,不想知道得這麼多,他怕被人滅口。
黑呼呼的洞口,彷彿吃人的怪獸,隱隱有陰風傳來,顧衛卿能感覺到地底下的陰涼之氣。看來這秘道很深啊。
顧衛卿這會兒是真的怕了,他怕自己無聲無息的死在這秘洞裡頭。
賀琮一歪頭,似笑非笑的道:“怎麼,還要本王親自來請?”他“請”的方式肯定不怎麼好受,顧衛卿往後曳了一步,臉上現出害怕和惶恐的神情來:“不,不敢勞駕王爺。”
不等賀琮說話,顧衛卿一閉眼,撲通就跪了下去,顫聲道:“王爺,草民有眼無珠,不知王爺尊貴,此前多有冒犯,草民在這兒給您賠罪……您要殺要剮,草民都無怨言,懇請王爺給草民一個痛快。”
他把頭一擡,閉上眼,露出脖頸,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賀琮只笑了笑,道:“晚了。”他要是當初就這麼卑躬屈膝就好了,他當時就給他一個痛快。可這份憋屈在這幾天裡不斷髮酵,賀琮沒想那麼容易就放了他。
顧衛卿一副痛心疾首、痛不欲生的模樣,這世上要是有後悔藥吃就好了。可,就算明知道那是賀琮要替他的妹妹提親,他也是不能答應的。這會還只是觸怒,真等成了親,那就是欺君,他這會兒只折磨自己一個人,那時候就得誅他九族了。
顧衛卿忍耐的道:“王爺,草民……有隱情。”
賀琮沒那耐心,誰到這時候都有隱情,他又不是觀世音,心懷天下,普渡衆生,有那聽他閒得吧的功夫。
他一揚手,拎着顧衛卿的衣領子徑直進了秘道。
如果說剛纔還是奢華精緻的寢室,這裡就是陰森慎人的刑獄牢房,但都很合賀琮的身份。顧衛卿視線觸到那些冰冷又泛着黑光的鎖鏈,心裡暗暗叫苦。
賀琮把他往地上一摜,顧衛卿順勢摔倒,沒等他展四腳站起來呢,只聽嘩啦一響,手腕、腳腕同時被四隻精鋼所鑄的鎖鏈扣得死緊,登時將他呈大字型吊了起來。
賀琮不知何時手裡拿了個圓型的木球,鉗住他的下巴,往他嘴裡一塞,顧衛卿便連話都說不得,甚至舌頭被壓得死緊。
這是怕他咬舌自盡呢。
顧衛卿只得無助的閉上眼,他只覺得自己騰身而起,人已經被懸吊在空中,手腕、腳腕稍動,就是嘩啦嘩啦的鏈子響。
耳邊風響,顧衛卿前胸、腹部、腿部已經連着捱了三鞭。火辣辣的疼直刺心肺,顧衛卿徒勞的縮成一團,也只短暫的啊了一聲。
鎖鏈嘩啦響了一陣,顧衛卿被倒卷着身體,強行折成了U字型,啪啪啪又是三鞭,賀琮覺得後脊椎骨都要打折了。
他已經做好了要被鞭笞致死的準備,賀琮卻擲掉了鞭子,一隻手透過被抽得破碎凌亂的中衣,放到他的腰腹之上。
賀琮道:“顧衛卿,接下來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你表現好,本王便將此事揭過,既往不咎,否則,這才只是個開始。”
顧衛卿睜開眼,眼裡都是淚光,太疼了,他長這麼大也沒受過這種罪,如賀琮所說,這才只是個開始,他真沒自信能堅持到最後。
他只能含糊不清的唔唔唔的發聲:到底要他怎麼表現?
賀琮不緊不慢的用乾淨的帕子拭着手上的血污,道:“我姓賀,家中排行第六。我母妃早逝,外祖年老,早已告老回鄉。只有兩個舅舅,卻只是偏居西北縣城,到如今最高官職也不過是個主簿。”
顧衛卿不明白他同自己說這些做什麼。
賀琮又掏出一個紅木長漆盒子,扭開機關,將皮質包裝打開,裡面是一排大小粗細長短不同,長相十分奇怪,一頭尖一頭圓的東西。
他輕瞥一眼顧衛卿,見他面露茫然,知他不懂,便不自禁的輕笑了聲,不緊不慢的打開一個白玉瓷瓶,濃厚的玫瑰花香撲面而來,他將那些黃楊木的東西俱都蘸上玫瑰香油,道:“父皇子嗣甚多,我既非嫡長又非幼弱,所以一向反響平平……”
顧衛卿唔唔的表達自己的意思:您不用再說了,您的家世,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再問了。再說他擺明了對顏若沒興趣,這親事既做不成,還來炫耀他的家世做什麼?
可惜他的嘴被堵得嚴實,說出來的話也沒人聽得懂,反倒有口涎順着嘴角往下淌。顧衛卿又羞恥又尷尬,偏偏無可奈何。
賀琮拿了一個最小的東西放到眼前打量,眼神從顧衛卿的身上掠過。顧衛卿雖能瞧出他眼裡的兇殘之意,渾身皮肉發緊,卻也想不到他到底要做什麼。
賀琮道:“我十六歲自請就藩,如今六年了,倒也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可是誰想橫空殺出來一個周萱呢。哦,她是周貴妃的孃家侄女,原本是有意要許給三皇兄的,可惜她自命不凡,得隴望蜀,相中了太子殿下。”
這是皇家秘辛?
顧衛卿不想聽也得聽,心裡不禁想:這麼說,這位周萱是攀高不成反倒跌落人間了?
賀琮笑道:“你應該猜到了,陳皇后不喜她嬌媚多姿,周貴妃也嫌惡她癡心妄想,便想把她發配給我。我這人呢,外頭諢名是風流多情,可那得是我自己挑的。我若中意,不拘男女,不拘家世,只要我喜歡。”
好狂妄的逍遙王。
說着話他已經離顧衛卿極近。
顧衛卿寒毛倒豎,睜圓眼睛瞪着他:所以他想把周萱許給自己?這簡直是胡鬧啊。周萱可是相中了太子的人,她會相中自己?他這純粹是一廂情願,禍水東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