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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芊芊眯一下眼：“鬼不在宜雪宮，在夏貴妃心裡！”
“是這麼說呢，說是夏貴妃害瞭如妃娘娘，心裡有鬼，也說是如妃娘娘不願放過夏貴妃呢！”小雯將自己所知，全盤告訴給她聽，“不過奴婢還聽說，爲了這事，夏貴妃還去找了一趟皇上，在政和殿留宿了三日，說是要用皇上身上的陽氣，驅散妖魔鬼怪，不過好像見效不大。”
“據說政和殿的執事公公，在門外親耳聽到皇上對貴妃娘娘大聲吼，說鬼在你心裡，後來夏貴妃就搬出了政和殿！”
楊芊芊點點頭：“嗯，多久前的事了？”
“一個月了吧，據說這鬼鬧得越發盛了！”
楊芊芊嘆口氣：“下次她再來，告訴她，如月是個很善良的女子，即使做鬼，也不會是怨鬼，不然，我一路都陪着棺木睡過來的，豈不是早就鬼氣森森了？”
如果她不來就算了，她已不是以前的楊芊芊，太多負擔，太多責任。
她現在就想做自己，即使身在金絲籠中，可心至少應該是自由的，不是嗎？
小雯有些怔忪地看着她，隨即，便見她又伸了個懶腰：“不行了，我真的好睏，我要睡覺！”
最近的她，還真有點懷孕的徵兆，總是昏昏沉沉愛睡覺。
若不是她自己心裡清楚，她不可能學聖母瑪利亞來個處女懷孕的傳奇，不然，還真以爲自己懷了呢。
躺在牀上不一刻，便沉沉睡去。
夢裡，那個紅衣男子如期而至，接住從牆上跳下來的她，拉着她的手，笑得十分開懷。
那一刻，她的世界裡只有他，他的世界裡只有她，這是他們的世界，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如果，能一直在夢裡，永遠都不要醒來，那該有多好呢？
八月金桂飄香，中秋佳節，宇文澤派人送了幾枝盆裝的桂花，放在園中，空氣中頓時又一股甜蜜蜜的氣息瀰漫。
多事之秋，中秋佳節也不再舉國同慶，朝臣們忙着爲國事煩憂。
楊芊芊倒樂得清閒，沒人管她正好，不用出席什麼正式場合，更是好。
錢安帶大軍南下，據說已經過了南北交界的滄江，往南進發，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和宇文鐸帶的姬家軍短兵相接上了。
在這樣戰火紛呈的時候，有一件事情，倒是整個御澤都認爲應該值得高興的。
那就是，四妃之一的夏貴妃，有了身孕，是一個多月以前，在政和宮侍寢的時候有的。
在朝臣們看來，這個消息，顯然要比楊芊芊這個不貞不潔，不守婦道的正宮皇后懷孕來得好得多。
至少，夏貴妃心中只有皇上，爲了皇上，不惜以身犯險，帶着如妃娘娘逼迫皇后回宮。
在他們心中，大概只有終於皇上的，才一定是好人，不然就該被廢，被殺，被冷落！
楊芊芊笑起來，其實聽小雯跟她講這些，她一點都不惱。事實上，她在現代已經三十“高齡”，又到古代，這身子已經十九，加起來，也算是半百的人了，什麼事情，也看得洞明瞭一些。
更何況，跟那些老古董的朝臣們生氣，不正合了他們的意嗎？
她就姑且當個笑話，當個故事來聽就好，不能置身其中。
鳳儀宮顯得越發冷清起來，天氣涼爽，據說宇文澤身上的傷終於在太醫們的悉心照料之下，慢慢開始好轉。想想也是，南宮月娥都能懷上龍種了，看來他的傷，果然是好得多了。
楊芊芊還是每日在鳳儀宮昏昏欲睡，不過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倒是讓她原本消瘦的身板，顯得略微有些豐腴起來。
小雯努力了幾個月，想讓她出宮散散心，終究沒有成功。不過這丫頭，屢敗屢戰的功力可謂不小，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好處，依然不遺餘力地在她面前述說宇文澤多麼可憐，被朝臣們逼迫，又被戰事國事纏得十分頭大。
但是，這又關她什麼事呢？
楊芊芊冷笑一聲，伸個懶腰，道：“不如睡去……”
八月一過，宇文澤就派人送來了各色菊花，擺滿了整個鳳儀宮，倒讓平素冷清的鳳儀宮，顯得有幾分生機起來。
“會去告訴皇上，在我的家鄉，菊花是用來掃墓用的，送給死人的！”她笑顏如花，“我會替他送給如月的！”
看着傳旨太監一頭冷汗地跑回去報告，她心中竟有一種報復之後暢快淋漓的感覺。
哈哈大笑完畢，楊芊芊蹲下身，將每個花盆上面盛開的菊花都剪了，紮成一大束，靠在門口笑道：“小雯，我們出去一趟吧！”
小雯又驚又喜：“娘娘可是要出宮嗎，要去哪裡？”
“皇陵！”楊芊芊笑起來，“有這麼多菊花，不去上墳太浪費了，算起來，我也很久都沒見過如月了，帶點桂花酒去，我跟她喝一杯，談談心。”
“是！”小雯臉上的喜色散去一些，不過她肯出鳳儀宮，總歸是好事，於是忙着張羅去了。
楊芊芊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嘆口氣。
什麼時候開始，她訴說心事的對象，竟只有瞭如月的墓碑？
綠兒的新鋪子剛開張，如今忙得焦頭爛額。再加上戰事緊張，生意有些難做，最近進宮的次數明顯變少了。
有時候想想，將一個古代女性變成現代職業女性，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楊芊芊倚門苦笑，綠兒倒是實現了自己當初的夢想，而自己，卻被困在這座金色的大籠子裡面，寸步難行。
“娘娘，都準備好了，鳳攆在門口等着了！”小雯跑過來，不一刻一切已經準備完畢。
楊芊芊的腰上，比預想之中好得晚了一些，大概是養傷期間，又是爬梯子，又是跳樓，又是一路舟車勞頓，又淋雨，又悲傷過度，總是一切的一切加起來，如今陰天下雨，腰還是會隱隱作痛，估計以後一輩子都這樣了，好轉的機率渺茫。
好在這並不影響她的生活作息，所以她也就聽之任之，只是偶爾會找太醫幫她鍼灸按摩，減輕痠痛之感。
想來，能感覺到痠痛，至少能確定自己終究還是活着的，還是血肉之軀，並非行屍走肉。
九月，北方已經很寒冷，楊芊芊穿着拖地的棉披風，裹住全身，讓人看不出身材如何。她知道，這是小雯想得周到，畢竟，她現在還是“養胎”期間，即使她不在意，但是某個人，卻想着要隱瞞全天下的眼睛。
皇陵地勢開闊，下了鳳攆以後，迎面便是冷風嗖嗖，幾乎能把人吹倒。
“娘娘！”小雯趕緊過來扶，“奴婢陪你上去吧！”
“也好！”這具身子還是羸弱得不行，這段時間楊芊芊又疏於鍛鍊，甚至連當初黑衣教的內功也不練了，雖說有他傳功的基礎，讓她不容易感冒發燒，但是身體總歸還是比不上二十一世紀的女強人楊芊芊。
站在高處，眺望遠方，那個女強人楊芊芊，居然漸漸遠去，再也看不見了。
身後那豪華的墓碑上，寫着：御澤朝賢德孝仁皇后之墓，看起來，竟然有些可笑。
“如月，其實只有你最好，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裡，真的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理會，也不會有人再來煩你了！”楊芊芊自顧倒上兩杯酒，讓小雯在遠處等着，坐在墓碑前，絮絮叨叨起來。
是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向今何在，荒草一冢草沒了！
“如月，你說，這爭來鬥去，到底有什麼意思呢，最後，還不是要躺在這泥土之中，方圓不過幾尺！”有種悲涼的感覺，涌上心頭。
喝了一壺桂花酒，楊芊芊有些微醺。
九月的山風吹過頭，有些涼。等到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她纔在小雯的攙扶之下，往山下走去。
皇陵的地勢極高，據說是登高望遠，又能汲取龍氣之意。
想想，活人要從死人身上吸取所謂的氣息，來贏得自身的成功，依然有些可笑。
上了鳳攆，走了一段，忽然停了。
“怎麼了？”楊芊芊有些詫異，她們好像已經進了內宮了。
“娘娘，夏貴妃求見！”小雯在鳳攆旁邊，小聲道，“在路口等着呢！”
楊芊芊皺一下眉頭：“走過去吧，不用理會！”
人的潛能是無限的，當一個人徹底下定決心再不理會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做得很絕。
即使對方是孕婦，亦不會有任何改變。
本來嘛，月娥肚子裡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又不需要她負責，沒有必要爲了這個原因破壞了自己的原則。
“娘娘，夏貴妃攔在路口，不讓鳳攆過！”小雯有些爲難。
“沒別的路了嗎？”
“不是，這裡是狹巷，鳳攆又大，她要是真有心擋，奴婢等也不敢推開她啊！”
“她到底要幹什麼？！”楊芊芊有些火大，沉吟一陣，想了想：“小雯，扶本宮下攆，我們走過去！”
小雯忙低頭：“是！”伸手扶她下來。
施施然下了鳳攆，果然看到前方南宮月娥正由兩個宮女扶着，站在路中間，身後跟着四個小太監。看起來，她如今果然是“國寶級”人物，到哪兒都得有人跟着。
肚子還沒有顯山露水，不過倒是穿得外三層裡三層的。正是秋高氣爽的天氣，看着她的打扮，讓人感覺冬天已經提前來臨了。
“皇后娘娘！”她看着楊芊芊，就要拜。
楊芊芊卻只當做沒看到一般，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步子沒有減慢，亦沒有加快。
沒有了，姐妹之情，什麼都沒有了。
如今，她看到的，不過是個空氣，以後，也永遠都只是空氣而已。
“皇后娘娘！”南宮月娥急急地跟在她身後叫喚，嚇得身邊兩個宮女趕緊扶住她，直叫：“娘娘，您慢點！”
“芊芊姐”南宮月娥終於大叫起來，“別不理我，別不理我……”
楊芊芊嘆口氣，搖搖頭，依然不說話。
她不會報復，畢竟如月算是自殺，真的要找人報仇，也找不到月娥身上。況且，她並不準備把自己變成和之前的月娥一樣，那樣的人生，會比現在還要悲哀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