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颶風和龍吸水

颶風在海面上形成的時候,濱城的生活仍然一片寧靜。

這是夏末的一個普通的清晨,人們踏着露珠未消的草地去趕早市,大街上人來人往,老百姓們一如既往的開始他們平凡的一天。

天色在破曉後沒多久漸漸陰沉,天邊堆滿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濱城聚攏。

百姓們並不當回事,濱城的夏末秋初常有這樣突如其來的大雨,躲個半日便好,當不得什麼。因此大家都加緊了腳步,用了早餐後匆匆上工。

平心而論,章家的生活總體是平靜而安然的,只這天上午,有些不一般的聲響劃破了章府上空的寧靜。

俞蕾看着黑雲壓境,心裡“喀噔”一聲。

這竟不像是颶風,倒像是龍吸水……

遠遠的,傳來隆隆水聲,像是天河破堤,海水倒流。天色陰得可怕,俞蕾從窗口向外看,只能看到昏暗塵沙下的空曠一片,茫茫的全是塵霧。

俞蕾不禁擡頭看了看章家的房頂,看着倒是修得蠻結實的,可想扛住龍吸水,堅固程度還遠遠不夠。

後世那樣堅固的房屋都難免遭到厄運,更不要說現在的木頭房子了。趁着大家還在或錯愕或茫然的看着天邊慢慢逼近的雲水柱子,俞蕾趕緊招呼着丫頭婆子們,一些大件兒的就先不管了,只把細軟都收拾收拾,團成幾個包袱由林嬤嬤帶着先下到隔壁章姑父長兄家的地窖裡,自己則扯着阿離和阿巽兩個各處去尋人。

濱城地低勢廣,又鄰近海邊,龍吸水若是登陸,便會直插入城肆虐一番,造成的損失不可估量。

可近十年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沒有幾個龍吸水成了大氣候的,因此濱城人民就慢慢放鬆了警惕。

百姓們都說是天下承平,新帝龍氣威甚之功。可俞蕾卻知道並不是這樣。

根據俞蕾素日聽章姑父閒聊的,和她偷偷從章瑜那兒看到的水文紀注相結合,以往的那十年正好是一個節點。我們居住的地球上,氣候有周期,而這個週期的結束正好應在了新帝登基這十年,只可惜既然是週期,就有一切捲土重來的時候,眼下這場夏末的龍吸水登陸正好說明了一切不過是個開始。

好在章家在本地經營許久,幾處本家大宅底下都挖有躲藏的地窖,雖說經年未用,難免有些髒污氣味,但眼下章家女眷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匯合了章家姐妹,又拉住了要出府去尋爹的章瑜,俞蕾只覺得內心一陣鬆快。

前生的時候,原主姐妹們都嚇傻了,讓俞氏好一通安撫才躲好,卻又聽聞章家大少爺頭腦發熱要去衙門裡幫章父的忙,才急急出府去尋兒子,這才被飛至的石頭砸斷雙腿。如今俞蕾先穩住了章家姐妹,又借章家姐妹留住了章瑜,這會兒俞氏該不會有事了吧?

只是……

“什麼?楊氏哭着喊着要出府找姑父?姑姑追出去了?胡鬧!姑父在縣衙裡,自然是職責在身不能擅離,姑姑身爲一家主母也自然當帶領家小先行躲避,楊氏卻又往哪裡去!”俞蕾急得直跺腳。

好哇!前生是章瑜不懂事,俞氏爲了這獨苗只得冒險出府尋找,如今不過一個妾,姑姑發得什麼糊塗!

俞蕾快速打量了一下週圍的人,雙手一提裙襬朝章瑜喊道:“表哥快些領着姐姐們躲到地窖去!我去去就來!”

她嘴上說着,腳下不停,等章瑜覺得她去不妥,應當由自己去的時候,俞蕾早撒開丫子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眼看狂風已至,章瑜正要追去,卻被章瑩死死拉住袖口:“哥哥!咱們得聽蕾兒的先躲起來!蕾兒和母親定會吉人天相的!”

章瑜平日雖渾,卻也知道輕重,眼下自己再追出去已是晚了,留下二位弱妹卻又要去依靠誰?當下只得先領着章氏姐妹及丫頭婆子們先去大伯家躲避。

俞蕾這具身子畢竟才十二歲,放開腿丫飛跑也跑不過成人,眼看着出了府門,路上亂成一團,更有見機行歹的人在搶奪路人的包袱,心裡先是一顫,又馬上被更重的擔憂轉移了目標。

去衙門的路是出了章府右轉,俞蕾腳下不停的往前趕,隱隱看到了俞氏和楊氏正在拉扯的身影,不由心中一喜,腳下加快向那兒跑去。

俞蕾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覺得心就快要從嘴裡跳出來,耳邊只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呼吸聲,在街坊路人的驚呼腳步中混成一片嘈雜,讓她一時聽不清俞氏和楊氏嘴裡正說些什麼。

“……姐姐放手!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老爺身邊!”

“妹妹說得什麼!我哪兒會害你!龍吸水已經登陸了!你快隨我去地窖裡躲避!”

“十年沒有龍吸水上岸了,姐姐你別騙我了!什麼地窖?我不信!咱們章家如此堅固,竟擋不過區區颶風嗎?”

瞧瞧這口氣!聽着就想扇她!

俞蕾調勻了呼吸,快步走上前去拉過俞氏:“姑姑!”

“蕾兒!你怎麼在這裡!瑜兒他們呢?”俞氏回過頭來,快速往俞蕾身後一瞥,沒看到其他孩子,心下一緊。

俞蕾忙道:“我出來的時候看錶哥表姐們往章家大伯屋裡去了。”

俞氏心內稍安,楊氏卻趁此機會脫開身去,又往前走了幾步。

俞氏心內發急,猛得上前拉住楊氏左手往後一扯:“你快隨我回去!”

許是這一扯有些狠了,竟將楊果拉得一個趔趄。那楊果抱着肚子順勢就坐地上了:“姐姐你若是真心恨我,我也認了,只是這腹中的孩兒可是老爺的骨肉呀!你不能這麼狠心!”

哦~!難怪俞氏死活要追出來找楊果呢!原來根源在這裡!

章姑父納楊果,本就是爲着開枝散葉,眼下楊果進門沒多久就有了,這是進門喜呀!是大好事兒呀!說不得楊果就拿着這當筏子讓馮姨娘吃了不少虧,眼下更是裝樣拿喬,作張作致起來。

哼,竟然連龍吸水和颶風都分不清楚,看來這幾年在房裡真是關傻了!

對於楊果,俞蕾沒有一絲同情。

外人只道楊果賢良孝順,卻不想想她爲全一已孝名,竟將自己鎖入房中數年,差點兒把自己熬死,又棄自己的幼弟於不顧,竟讓他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孩兒勤工儉學,還靠他養活。

真是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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