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震驚的看着俞蕾的舉動,茫然問她:“蕾兒,你……你說些什麼?怎麼姑姑都聽不懂……”
俞蕾眼見正房外人越聚越多,不得已先起了身上前扶住俞氏一邊手臂,鎮定的發號施令。
少頃,便見瘦瘦小小的丫鬟攙着一位老者進了門,正是阿珍攙着林大夫。
俞蕾見林大夫腳步虛浮,微有踉蹌,心裡閃過一絲不忍,不過爲着章瑩和她肚腹中的孩子,俞蕾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林大夫趕到的時候,渾身的老骨頭都快散了,但爲着一貫秉承的信念和職業素養這才保持着平和的表情。
“呼……呼……可算到了。”
急走之後不能急停,林大夫遂扶着阿珍的手臂在小院裡慢慢走着,調勻呼吸後才進了正屋,也不忙坐下,眼睛就先盯上了桌子當中那隻已失去溫度的藥碗。
“這是……”
見林大夫一眼就看到重點,俞蕾忙向他提出想請他驗一驗此藥的訴求。
林大夫一雙看似渾濁實則清明的眼上下打量了俞蕾幾眼,嘿嘿笑道:“小姑娘人不大,心卻挺細。好,老夫就查驗一番。”
林大夫不愧是都城裡知名的老大夫,只一聞一嘗,便覺得不對。他放下藥碗,對着俞氏說:“煩請太太將藥渣找出來。”
俞氏這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她女兒的安胎藥裡作了手腳,當下氣得雙手冰涼,忙指使了婆子們去翻藥渣。沒過一會兒,就見兩個婆子扭着一個穿紅着綠的丫鬟走進來。
俞氏看得發怔:“這是……”
那兩個婆子眼見主母發問,當下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說了。
“太太,老奴走到那熬藥的小爐旁,向那熬藥的丫頭要藥渣,沒曾想,,將那藥罐子一打開,卻是個空的,那丫頭更是一問三不知。”
“是呢,老奴覺得奇怪,怎麼藥渣這下子便不見了,便喊了這幾日有負責熬藥的丫頭們來對質。”
“這不就審出一個來!”
俞蕾聽到這裡,插嘴問道:“兩位媽媽辛苦,那敢問藥渣現在何處?”
卻見其中一個婆子得意洋洋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大紙包來:“老奴趕過去的時候,見着這蹄子正把藥渣子往坑裡埋呢!若不是有鬼,作甚埋這麼急?”
俞蕾看那藥渣老大一包,又有藥味兒,還潮乎乎的,虧她揣在懷裡這麼會兒!
“兩位媽媽辦事真能幹!”
那兩個婆子將藥渣呈上來後就退回原地,將那丫鬟死死地看住了。
那丫鬟原本一路掙扎,進了正院看到這陣仗後也軟了身子,只垂了頭跪坐在那兒不語。
很快林大夫就得出了結論,這藥的成分確實被人動了手腳。
“嗯……確實有問題。”林大夫將藥渣挑出來細細觀察後,擡頭對俞氏姑侄道,“太太,借一步說話。”
俞氏此時已經順了過來,先讓兩個婆子把那丫鬟押到一旁去跪着,然後敲打了其他圍觀的僕婦們幾句讓她們各忙各的,讓阿林和阿錦進去守着女兒,這才帶了俞蕾,將林大夫請到隔壁的耳房:“林大夫請坐。”
林大夫坐下後,就見方纔到楊家大門口迎自己的那個利落丫鬟捧了一盞熱茶上來,他接過來呷了一口,只覺滿嘴生津,不由笑贊:“太太身邊的人,都是妙人。這一道茶沖泡得極好,下了功夫的。費心了!”
俞氏笑笑:“不敢當!”
林大夫眼見俞氏並未將俞蕾也譴出去,心知雖然這姑娘年紀尚小,又待字閨中,但看着是個聰明懂事的,便也不避諱,將那藥物所動手腳之事細細說了,末了還解釋了若是章瑩服了那帖藥會有何後果,最後也不多作言語,只將那盞茶飲盡了。
俞氏聽得暈頭轉向,她性子綿軟,素來是個好說話的,雖然有些御下不嚴,但也沒有下人會想到毒害這樣的主人,章家一門上下,雖說有些僕婦有些尊卑不分,但這樣喪德敗性之事,俞氏還是第一次遇上。
女兒這是得罪了誰呀?要她一屍兩命!
俞蕾見俞氏臉上神色變幻,像是怔了,輕輕一拉俞氏手,對着林大夫道:“今日多虧林大夫,救我表姐和外甥兩條性命!我章家定不會忘記您的恩德!”說着盈盈施禮,一福到底。
林大夫見是俞蕾行禮,便也受了,這才捋着白鬚問:“此方是何人所開?”
俞氏方纔回過神來,卻又是一愣:“不是您的師弟,宋斯宋大夫嗎?”
卻見林大夫瞬間沉下臉來,低喝道:“宋斯!”
俞蕾見狀不對,忙問:“林大夫,我見您發病於半路,這才使了丫鬟去助你,待得我進了楊家,卻見那宋大夫已是在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是咱們不清楚的?”
林大夫捋着鬚子沉吟半晌,緩緩點頭:“是了,若是我臨時發病,合該是他來頂……”末了方擡頭對二俞道:“此事雖不是老夫的錯,卻也有些干係。那宋斯確是老夫師弟,只不過因爲他醫德淪喪,早被師傅逐出師門……罷了,都是孽緣。還好楊大奶奶無事,也算萬幸。”
林大夫站起身來,正要出門,卻又停下腳步迴轉,道:“那宋斯雖被逐出門庭,但好歹是我師門中人,雖說他做下此等惡事,但好在沒有釀成惡果。老夫斗膽,請太太高擡貴手,莫要深究!”
俞氏自是滿口應下不提。
俞蕾卻是欲言又止。
林大夫見俞氏應下,轉身便走,說是要去爲章瑩再請一次脈。
俞蕾見林大夫走後,忙勸俞氏道:“姑姑,好在表姐平安無事。那宋大夫既是林大夫的師弟,林大夫又保了他,便交給林大夫發落吧!”
俞氏點頭:“是呢,姑爺又不在家,只能先這麼處置了。唉……可是爲什麼呢?”
爲什麼?原因太多了。雖然章瑩一個新婦,楊家又人口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了,但想要章瑩母子性命的人,還是能數出幾個的。俞蕾想。
這件事鬧起來的時候沒有拘着楊家的下人,很快章瑩就知道了。她剛服了由林大夫開的,阿林親手熬的藥,聽了阿林和阿錦講了這事,不由一陣出神:蕾兒她,居然是真心要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