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站在二樓的玻璃窗前,目送裴兵氣憤地離開。
鬧鬧放下手中的玩具,擡頭瞅了瞅媽媽的背影,他挪騰着小短腿兒,一聲不吭地忽然走到夏天的身後,學着夏天站軍姿的背影,立正站好。
夏天站了有多久,小小孩童葉莘就站了多久。
……
實戰演習歸來後,一四二團由於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士氣大漲。
三月中旬後,戰士們陸續收聽到從前線傳來的最新消息,士氣大振。
“振”、“震”,振奮全團加緊訓練的步伐,震驚結果所帶來的憋悶。
全團上下陷入緊張又肅穆的訓練中。
食堂裡,不再有嬉笑的聲音出現;
訓練場上,不再有起刺兒的老兵油子,質疑營長、連長的訓練安排。
一時間,一四二團響起的都是整齊劃一的齊和聲。
苦練本領,才能轉換成戰場上的本能。
菸灰缸裡,滿滿地菸頭……
正如夏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真話、胡話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似乎不表達出來,她的不安感會變強一樣。
那麼到了葉伯煊這裡,更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之前他能作爲首批出發的軍人,至少他還能對家、對父母、對妻兒抱歉遺憾。
可現在卻通通不見了,只剩下大義凜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我不想和你對話!我找我父親!”
機要秘書無奈了,他已經連續三天接葉團長這樣的電話了。shouzhang也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了,確實沒精力哄兒子。
是的,哄兒子!
在機要秘書小劉的心裡,葉伯煊太過於不冷靜了!
北方、尤其是葉團長所在的偏北地區。至今根本沒有任何調令。
出於北方邊界的穩定,其實那纔是重中之重啊!
出於北方兵不適應南方氣候,出於等等原因,北方的部隊中,才選拔指令京都軍區,其他部隊都是原地待命。
蓉城、川蜀、昆城、齊魯等等,一批又一批已經開拔進入戰區。你說你一個北方團非要叫囂着鬧着去!
衝什麼啊?哪來的底氣啊?
這個葉團長。還跟他說話像掉進了冰窖似的,別忘了,我沒比你低什麼級別。比你年歲還大!
小劉氣焰也上升了,如果說葉志清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那他至少要四十八小時了。
“葉團長,您父親已經一天一夜沒休息了。很多重要的電話都來不及接。請您作爲守備團的一團之長,加強訓練、偵察。聽命令!”
第一次,機要秘書小劉沒再對葉伯煊客氣。
小劉忘記了,他在葉志清身邊,他知道很多很多。可葉伯煊什麼都不知道。
葉伯煊只剩下了滿心焦急。
他滿心滿眼就是要弄死那些進犯邊境的匪軍。
請纓、一次次的請纓被駁回,他找自己的直屬領導,不接他電話。找父親、父親也不理解他。
葉伯煊猶如被網困住、被布遮擋住眼睛的雄獅……
……
宋雅萍基於兩位老人的身體情況,特意打電話和葉二叔、葉姑姑溝通。又叫來了葉小叔商量了一番。
宋外公帶着葉爺爺,在兩名勤務兵的陪同下,回了南方,打算小住一段日子。
本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可兩位老爺子接連心臟不舒服入院,還都是那種半夜發作的情況。
半夜啊,連找個人幫把手都需要等等的時間段。
葉志清不在家、葉伯煊不在家,葉爺爺的勤務兵又只是白天過來。
兩次這樣,兩次都是宋雅萍帶着夏天和葉伯亭,三個女人攙扶開車送去的醫院。
宋雅萍心裡明白,她大哥的事,是父親的心病。最近總是傳過來的消息,讓父親想起了很多,入了心。
她也明白公公是爲何。他一面得知某個老戰友的孫子犧牲了誇着是個好小子,一面兒又憋着自己不向志清打聽情況。
公公想知道伯煊會啥時候去,還想知道能不能不去……
葉家的兩位老爺子離開了,又來了一位新人吳嫂。
現在葉家的家務活基本都歸吳嫂打理,王荷花只負責看顧能跑能跳的鬧鬧和小碗兒。
飯桌上,沒有了葉爺爺和宋外公在場,宋雅萍也就能和夏天說說真實想法了。
至少葉爺爺在,宋雅萍不會說。
而私下裡,夏天前段日子除了照料孩子就是書本不離手,沒給她機會。
宋雅萍看着夏天那張又瘦成了瓜子型的小臉,放下筷子嘆了口氣。
“你和伯煊已經好多天沒通電話了吧?”
夏天的頭髮勉強能紮起來了,她梳着一個手指長短的小辮兒,掖了掖耳邊的碎髮,躲避宋雅萍的眼神道:
“哪有啊媽,昨天晚上,他還和鬧鬧、小碗兒聊了幾句。”
“那不是亭子給轉交的電話嘛!他不找你、你也不接,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夏天低頭靜靜地吃着飯,不再發言。
葉伯亭端着筷子也跟着夏天一樣,沒吭聲。
宋雅萍幫小碗兒又盛了點兒麪條,才繼續道:
“你最近這段日子瘦的嚇人,要多吃點兒。
唉!我自己生的兒子,我這個當媽的最清楚。等將來鬧鬧長大了,你也和我一樣!
伯煊啊,從小到大,正如你氣憤下說的一樣,他沒有什麼大挫折,也確實可以說他很優秀。
可並不是他做哪一行都能如此!
也許他從政就會很平庸。
他是有這個志向才堅持下來的,他的優秀是靠自己的血汗拼搏出來的。
夏天,他沒有受過大挫折,他懂分寸卻不會看人眼色,他還是理想主義者。三個原因加在一起,你在前面越是阻攔着,他越跟你來勁兒!
你就放手讓他折騰!或者完全可以換另一種態度!
男人啊,甭說你阻礙他爲之奮鬥了十多年的理想,你就是在他事業上曾經指手畫腳而讓他變的平庸,他都會遷怒、怪罪你。
我爲什麼這麼穩當?!其實從你父親的態度上就能知道,他啊,短時間內去不了,你跟着急什麼?”
夏天露出了苦澀的笑:“我知道,但不說就是不託底,不說服他吧,就像是……媽,萬一兩個字很可怕。”
夏天到底是知道北方軍區只是去了少量的兵力、輪戰時纔能有此危險……
還是她知道應該換個態度,沒必要先亂了陣腳……
夏天真的知道什麼,宋雅萍不得而知。
夏天把自己和孩子們捆綁在葉伯煊的身上,她怕的是那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