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郎中給文興開了解毒的方子,並附上了養身體的方子,他細細地囑咐文老爺子:“我開出了這個驅毒的方子,按時服用,十天半月當無事。砒霜下的量很小,不過也不能小覷,畢竟是毒物嘛!”文老爺子喜不自勝。拱手致謝。
侯郎中又笑道:“我們是多年的鄉鄰,我有句忠告要你轉告給令郎。”
文老爺子看他說得鄭重,不由緊張道:“請講!”
侯郎中捻着頜下的長鬚笑道:“大公子本來稟賦較弱,如今從脈象看來應是房事過頻,導致身體虛脫,腎陽虛,應以保重身子爲要!何況那些虎狼之藥還是不要吃了。雖然短時間看來藥效不錯,但那是釜底抽薪之計,時間久了,對身體也是有損傷的。好好養護身體,培根固元纔是根本!”
文老爺子連連點頭,又吩咐管家結算診金和封賞。
侯郎中謝了,和揹着藥箱的小藥童離開不提。
文旺也趕到了書房,見侯郎中離開後,他和父親說起今天大哥中毒的事情。
文老爺子皺着眉道:“這個孽障太不爭氣了些,你瞧瞧那個西北小跨院弄得成什麼樣子?一個堂堂的舉人,不思上進,天天和小老婆喝酒,你瞧,如今出事了吧!”
文旺道:“如今不是埋怨大哥的時候,我覺得他那些後院裡的女人們都有嫌疑,虎狼藥也就罷了,怎麼會弄出砒霜來了?這不是要人的命嗎?”
文老爺子點點頭。
文旺又說道:“我覺得那個叫玉平的,還有那個叫春惠的都有嫌疑,我已經安排婆子把她們分別押起來了,我們要不要報官?畢竟下毒可是關人命的事情。”
“嗯,先別報官,咱們先查一查,心裡就有數了,畢竟報官就牽涉到你大哥的顏面,他以後還要不要做官?”文老爺子嘆息了一聲,似乎想起了多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一幕。
文旺對於以前的事情並不清楚,只是按照老爺子的吩咐兩名健僕把門房胡四尋了來。
胡四正在另一家相好的徐寡婦家吃酒呢,瞥見家裡的兩名健僕來尋,心咚咚直跳,一路上,兩名健僕並沒有押着他,只是一左一右,令他逃不掉罷了。胡四竭力陪着笑臉,問:“兩位大哥,可否告知小弟老太爺找奴才何事嗎?”
兩名健僕是文旺特意在江湖上尋來的保鏢護院,是結義兄弟,分別叫陳甲、陳乙,二人有一身好功夫,在江湖上游蕩,過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是文旺無意中遇到他們,許以重利,於是二人來保護文旺一家子的安全,二人一向冷漠,從不和內院的這些奴僕家人打交道,如今見胡四如此猥瑣已經很不耐煩,因此也懶得寒暄,陳乙將眼一瞪,“主人家要尋你,俺怎麼知道?只管囉嗦,快走!”說罷推了胡四一個踉蹌,胡四看看兩人的高大魁梧的塊頭,再瞥瞥自己的五短身材,認命地跟着回去了。
進了書房,發現老太爺在太師椅上坐着,面沉似水,
旁邊站着二爺文旺,也是一臉的嚴肅。他不由心裡發慌,冷汗下來了。
“你就是胡四吧!”老太爺問道。
“正
是奴才!”胡四心裡有鬼,連忙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
“你原來是大爺任上帶回來的?”文老爺子問。
“奴才原來是跟着大爺做長隨的,去年冬天,大爺那邊的姨娘回來,命小的一路送回來,還告訴奴才以後不用去了,留在老家也使得。”胡四答得有條不紊。
“你護送的是哪個姨娘呢?”文老爺子問。
“是春惠姨娘!就是大爺後院裡如今有了喜的那位!”胡四回答。
“嗯?後院姨娘有喜與你何干?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文老爺子看着胡四閃爍的目光,直覺上覺得有鬼。
“啊,哦——”胡四張口結舌,不過他很機靈,反應得也很快:“我也是聽裡面的丫頭們說的。”
“你和春惠很熟嗎?”文旺突然問他。
“也不太熟,就是去年奴才奉大爺的命把姨娘送回來的。”胡四眼睛咕嚕嚕地轉着,
“哦?那平日裡春惠對你有差遣嗎?”文旺問他。
“也沒什麼差遣,就是有時候會讓奴才捎買胭脂水粉的,覺得奴才畢竟做過大爺的長隨,有些微末的見識。”胡四說着忍不住自得起來。
文老爺子皺眉,他最看不得這種得志小人的狂樣子。
文老爺子沉吟了一下繼續問道:“胡四,你有沒有給大爺賣過藥?”
胡四心裡咯噔,臉色立馬變了一下,文旺捕捉到了,看到胡四又鎮定下來,笑道:“大爺若是有病自然是大奶奶安排去請郎中的,奴才原來是大爺的長隨,這活計還幹得,如今在門房,自然是不歸奴才管了。”
文旺覺得裡面有蹊蹺,他明明聽到那個春惠姨娘說起藥是胡四幫着買的,怎麼胡四會說沒有呢?看着胡四低垂的頭,文旺給了文老爺子一個眼神,多年的父子,文老爺子有什麼不明白的,點點頭,文旺於是一笑,對着胡四和藹地說道:“老爺子不滿大哥老是流連於女色,所以今日斥責於他,聽大哥的屋裡人說大哥最近在用一些虎狼之藥,幸好今日老爺子抓到了把柄,現在藥已經拿給侯郎中了,你也知道他醫術出衆,現在大哥身邊的丫鬟婆子長隨都有了不是,你是哥哥原來的長隨,自然也逃脫不了干係,只是都聚攏過來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你既然說許久不服侍大哥,也就算了,你下去吧!”
胡四本來聽到關於虎狼藥的事情,腿在發抖,後來又聽二爺說起與己無關,心情不由一鬆,臉上浮現出了喜色,擡起頭來一臉笑意道:“老太爺明鑑,二爺明鑑,大爺的事情的確與奴才無關,奴才下去了!”
說完,行了一個禮就躬身退出了,出門後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他思忖了一下,看看左右無人,就出來文家,快速向他的哥哥嫂嫂家,也就是胡屠戶家走去。他想着和嫂子於紅梅想個對策,看樣子大爺是沒來得服用那個下了毒的藥,下一步他們該怎麼辦呢?他邊走邊想,根本沒有留意在他身後大約二十步遠,有一個帶着氈帽的人,那就是文旺請的健僕陳甲。
文旺自胡四出去後,就安排了陳甲、陳乙一番,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二人都
知道二爺看着粗豪,實際上心細如髮,就按照二爺吩咐的,心思細膩的陳甲來盯梢,陳乙在家護院。
話說陳乙暗暗尾隨着胡四,輾轉到了一個小院落。這裡正是胡屠戶的家。打開虛掩的門,胡四鬼鬼祟祟地進去了,陳乙瞧瞧四周,也跟着進去了。
這是午後,胡屠戶在集市上賣肉還不曾回來,家裡只有於紅梅在歇晌。
胡四悄悄來到於紅梅的臥房外邊,爲了謹慎起見,他咳嗽了一聲,放大了嗓音:“哥哥在家嗎?”
裡面有應聲門開了,是睡眼惺忪的於紅梅,看到是胡四,拋了個媚眼,罵道:“喊什麼喊?沒看到老孃在睡覺嗎?那個挨千刀的在集市上賣肉呢,天不黑不回來,你又來做什麼?得手了?”
看着揉着眼屎的於紅梅,身上穿着破舊的睡衫裙,實在算不上什麼美人,胡四放低了聲音:“小心些,當心給人聽到了!”
“扯你孃的臊!我這裡誰會來?也就是你這個灰孫子時不時地老騷擾你娘!”於紅梅滿口粗話。
“好了!別說那些有的沒的,那個文大爺並沒有喝咱們的藥,你說咋辦?”胡四搓着手,有些着急。
“哦?春惠那個賤娘們沒給他喝?”於紅梅有些詫異。
“應該是吧,還沒喝就給老太爺逮了個正着,你說如今怎麼辦?那藥已經拿到老太爺跟前了。”胡四把今天給帶到書房裡問話的情形說了一遍。
“這倒是奇了?”於紅梅思量着說,“按理說文家老爺子也做過官的,向來注重顏面,如果是單純的虎狼藥,他大可不必如此動干戈?難道是大爺已經喝了藥,中了毒?”於紅梅很聰明,猜測得已經接近真相了。
胡四的臉刷的一下變白了,“怎麼辦?倘若出了人命,我一定會被老太爺報官抓去的,要不,我們趕緊逃吧!”
“瞧你那點出息!”於紅梅鎮定下來,不屑地看了胡四一眼,“看樣子大爺應該沒事,估計是老爺子也弄不清到底是藥有問題還是有人專門下毒,這樣吧,咱們想個對策,不過可能要犧牲你的小美人了!”於紅梅嘴角含笑,眼裡卻閃過一絲陰毒。
“啊?與春惠什麼關係?”胡四不解,“春惠她可不知道咱們定下的計策,她還想着安安穩穩生下孩子,再慢慢奪過那份傢俬呢!”
“就憑她那個豬腦子能成事?”於紅梅冷笑,“我的主意你愛聽不聽,只是到時別把我拉下水,否則我就豁出去了,反正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光腳的害怕穿鞋的?”
胡四看着接近瘋狂的於紅梅,心裡打了個冷戰,和這種蛇蠍女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說不定哪天她就會反咬你一口,只是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說什麼也晚了,他口裡敷衍着,心裡卻想着退路,只要能全身而退,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肯。
於紅梅看着胡四心不在焉,就知道一向膽怯的他,勇也無,謀也無,只是一個酒囊飯袋罷了,會幾句花言巧語哄女人開心,真論到出謀劃策,他就是廢物一個了。於是暗暗籌劃如何能一洗前辱,如何能把文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