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靜悄悄的, 嚴紹榮站在□□身旁,輕聲說道,“將你與珉王綁在一起, 無疑是最好的, 朝中也無話可說。”
“娘娘就不會大昭國的江山考慮嗎?”珉王知道□□說的在理, 但還是忍不住反問道, 嫁入嚴家, 她就是嚴家的人,就應該全心全意爲嚴家着想,她竟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
□□平靜地看着珉王, 笑道,“聽說珉王和王妃的感情向來很好, 不如, 珉王回府問問王妃, 若是當初你對她冷言冷語,把她當成是一個隨時可以清除的擺設, 你問她還會不會全心全意地對待你。”
珉王忽然有些明白□□的顧慮,她的確有資格說這番話,因爲是皇帝給了她說這番話的機會,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皇帝家的事。
“微臣以全府五十口人的性命做擔保, 微臣所言非虛, 還請娘娘聖裁, 莫要待到生靈塗炭, 才追悔莫及。”這話有發毒咒的意味在, 也有威脅□□的意味在。
珉王一生光明磊落,肯發毒誓就說明他所言非虛, □□微微一笑,“本宮相信珉王的人品,何況,這也是你嚴家的江山。”
□□不傻,她也知道明哲保身,所以這事兒就交給珉王去處理了,而她只負責支持珉王的行動。
“那周逸幾人該如何處置?”珉王所說的周逸,正是鎮南王周赦的胞弟和胞妹,雖然鎮南王在邊西,但他的母親和兄弟姊妹還在京城。
“珉王的意思呢?”□□反問道。
珉王心中早有計量,雖覺得周逸幾人有些冤枉,但謀逆這樣的罪名向來是誅九族的,別說是周逸,就算是早就嫁人的周宛之也跑不了,“微臣認爲已經將周逸、周昔以及周宛之幾人極其家屬全部收押,等皇上回京後一併處置。”
“哦,這樣啊,不知道珏王算不算周宛之的家屬呢?周宛之的公公自然是算的,公公都算了,那公公的親兄弟也應該算上吧。既然如此,整個皇家都算是在九族裡的吧。”
□□見過周宛之,是個溫柔的婦人,□□這樣說確實是有她的私心在,皇家向來如此冷情薄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是你,說“血濃於水”的也是你,只要是按照你的意思來辦,怎麼樣都是對的。
珉王臉上頓時冷汗淋漓,低聲說道,“娘娘言重了。”
□□冷哼,“本宮也不是無知婦人,這事兒咱們說好了是要秘密處置,你這樣大張旗鼓的,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嗎?”
珉王連忙說道,“娘娘說的在理,只是,微臣擔心有人通風報信,走漏了風聲,事情就不好辦了。”
嚴紹榮明顯發現□□的感情用事,連忙小心地拽了拽她的袖子,眼神示意她要冷靜。
□□心知自己是意氣用事了,但心裡就是氣不過,但最終還是吩咐珉王秉公辦理,“珉王,謀反的是鎮南王,而周逸他們是大昭國兢兢業業的朝臣,萬萬不可寒了朝臣的心。”
珉王聽到□□服軟,終於鬆口氣,若是□□鐵了心不准許他關押周逸他們,珉王還真的會時時刻刻擔憂。
珉王走後,□□深吸一口氣,就聽嚴紹榮說道,“按照珉王說的去辦吧,你吩咐守備多多關照她們便是了。反正,他們是無辜的話,會安安生生地呆在牢中的。”
□□沒有說話,走出大殿,望着晴朗的秋季,心中沉重萬分。
□□捧着手爐,坐在貴妃椅上,心中沉思,嚴紹榮喊她她都沒什麼反應,忽然擡頭問嚴紹榮,“我這是不是婦人之仁?”
嚴紹榮看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是啊,你知道就好。”
□□偏着頭,“靠”在嚴紹榮身上,低聲說道,“可是他們的的確確是無辜的啊,你不也知道嗎?”
“我也不可能每件事都清楚地知道啊。複雜不過人心,誰又能說得準,上一刻溫順的兔子在下一刻會不會咬人呢?這樣只不過是最保險的辦法。”
“可他們若真的是無辜的呢?豈不是寒了心?周員外郎的夫人好像快生產了,這事兒會不會影響到她?影響到她肚子裡的孩子?”□□絮絮叨叨很多,她的擔心也着實很多。
嚴紹榮從來不知道,□□竟然有這麼多的擔心,他以爲□□只是擔心皇帝會不會喜歡她這件事。
□□最終還是嘆口氣,“我一定會提前衰老的,因爲我擔憂的事還真是多的數不清楚。”
嚴紹榮笑言,“身爲決策者,全面考慮是應該的,綜合各方面考慮,做出對絕大多數人有利的決定,這纔是最重要的。”
□□擡眼,“那小部分人就活該被犧牲嗎?”
嚴紹榮想了想,的確,那小部分人確實是很無辜,但小部分人的利益跟大多數人的利益比起來,有理智的人都會選擇後者吧。
“這是一個選擇,每個選擇都不完全正確,命運就是要讓你選出最正確的那個,然後接着走下去。”
□□喃喃道,“最正確的那個……最正確的那個……”
嚴紹榮忽然記起還有一件事沒有解決,便輕聲告訴了□□,在□□吃驚的注目下,嚴紹榮聳聳肩,“偶然得知。”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你早就計劃好了?”□□不僅僅是吃驚,還有些憤怒,憤怒嚴紹榮的隱瞞,“你的目的是什麼?”
她忽然想起拾歡不明不白的身份,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忽然見到□□防備的目光,嚴紹榮無辜地眨眨眼,“我只不過是把我知道的事加以利用而已,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更加不會對你不利。”
□□眼中的防備有增無減,“對一個女人沒有目的才讓人心生懷疑!”
嚴紹榮上前一步,正好站在□□跟前,四目相對,□□嚇得往後退一步,然後嚴紹榮再上前一步,□□再後退,一來一往數次,□□直接癱坐在繡塌上,對於嚴紹榮的目光,她甚至有些害怕。
□□忘記了嚴紹榮是阿飄這件事,不管嚴紹榮怎麼上前,他都不可能觸碰到她。
嚴紹榮望着□□,燦然一笑,“你很介意我對你沒有目的?你希望我對你有什麼目的?”
“你你你!”□□實在覺得那個笑容太魅惑了,她有些承受不住,“你什麼意思?”
嚴紹榮伸出手,食指滑過□□的臉頰,停在光潔的脖子上,笑了笑,“我的意思還不明顯嗎?我的目的只有你,從來都只有你。”
四目相對,□□覺得心跳加速,像是要蹦到嗓子眼了,臉上出現一抹可疑的紅暈,像是抹了胭脂一般。
“阿慧,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嚴紹榮凝望着□□,啞着嗓音說道。
這些日子,他始終陪在□□身邊,但那句“我愛你”就像是卡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來,每個看着□□熟睡的夜晚,嚴紹榮都覺得十分地安心還有一些難過。
如果,我恨你,我會大聲地告訴你;可是,我愛你,不敢說出口,怕它會隨風飄走,無影無蹤。
□□震驚地望着嚴紹榮,這……怎麼可能?
“大叔,你是把我當成是你愛的人了嗎?”□□說不清楚心中的感受,她從來沒有想過她一直尊稱爲“大叔”的人會說愛她,“愛”這個字太沉重了。
“不,你就是,只不過,你全都不記得了。”嚴紹榮說出口卻沒有覺得輕鬆,因爲□□的反應跟他預想中的一模一樣,愛說出口,卻不被那人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嚴紹榮停頓一下,接着說道,“記住我跟你說的,一定要去西街布坊,找一個叫燕老六的人。相信我……”
那句“相信我”像是迴盪在空氣中,惹得□□心驚膽顫,而嚴紹榮的身影一閃,便不知道去哪裡了。
□□呆呆地看着嚴紹榮適才停留的地方,她顯然無法消化這麼大的信息量。
安寢後,□□躺在繡塌上,久久難以入眠,她忽然覺得,每晚沒有嚴紹榮在身邊守着自己,她都難以安心入睡。
輾轉反側,□□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等到醒來,□□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四處巡視,卻不見熟悉的身影,嘆口氣,□□起身,忽然想起嚴紹榮昨日的囑咐,吩咐宮人爲自己準備一身便裝。
郭嬤嬤好奇地問道,“娘娘,你這是……”
“本宮要出宮,有十分重要的事。”□□並沒有跟郭嬤嬤解釋太多,說起來,她對自己的奶嬤嬤郭氏都沒有太大的信任,因爲她的郭氏始終是她孃的人,哪怕自小照料她的起居,在她的心裡,主子只有她娘一個,或許還加上她娘最疼愛的郭明珠。
這是□□的悲哀。
郭嬤嬤轉了轉眼珠子,低聲詢問,但□□始終沒有透露一點口風,最後隨她出宮的人是冉靜還有兩個武藝高強的侍衛。
對於□□來說,出宮是很方便的,只要她能找到一個正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