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青愣了愣，猶猶豫豫的擡起頭來，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求殿下責罰！”
菀青雖穿的樸素簡陋，卻也難掩其姿色。
菀青本就生的柔婉可人，未施粉黛卻麗如芙蓉，雅緻得好比一朵帶着清露的玉蘭。如今髮髻散落，半邊青絲垂在臉頰，更是惹人憐愛。
她纔看清了太子的容貌。劍眉入鬢，神明爽俊，身着玄色雲錦，袖口鑲繡着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華貴威嚴。
她怔怔的望着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彷彿掉入了漆黑的無底洞，久久未能回神。
太子妃道：“果真秀雅絕俗。想必你從前在柳氏那吃了不少苦頭，日後便在我宮裡伺候罷，算是將功折罪了。”
“不必了，此事她也有身不由己之處。”太子撫掌笑道，目光灼灼的凝着她，“如此麗人，做婢女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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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亮如澄金，細細地照在菀青的薄金鑲紅瑪瑙珠簪上，簪子上的一粒鑽石的光閃閃掣動着。
菀青斜倚在熏籠邊，撮尖了嘴逗着紫檀雕錦文鳥籠裡的芙蓉鳥，玉足浸在溫水中，享受着底下洗腳人給搓揉的舒適。
封了奉儀才知皇室貴族之好，這上乘的綾羅綢緞，清冽香甜的暹羅茶，被婢女伺候的愜意，是她從前做夢也做不來的。
幸好那日她未急着同殿下說出要出宮的心思，誰料到殿下竟瞧上了自己，要封了奉儀呢？當夜侍寢，又封了昭訓，想必柳氏此刻定是氣急敗壞吧。
菀青不僅笑了兩聲。
果然是時來運轉，此一時彼一時啊。
“娘娘，殿下正在南霜亭聽曲兒呢？”紫竹走進來道。
“聽曲？”菀青的嘴脣揚起優美的弧度，曼聲泠泠：“殿下該尋我唱纔是的。”
紫竹會意，忙上前來給施粉上妝，再插上一支蝴蝶穿花珠釵，更襯的本就年紀輕的菀青活潑靈動，嬿婉如春。
主僕兩款款走在甬道上。寒冬已逝，正值春日乍暖還寒之時，晴絲嫋嫋，春光駘蕩。
兩三桃枝，幾處早鶯，滿是早春熱鬧之景。
清早有霧，菀青竟覺得霧裡濁氣重，聞着不適。她輕輕的嘆了一聲，如今自己也變得這樣嬌貴了。
一炷香的時間，菀青已至南霜亭。亭中緩歌縵舞，絲竹聲聲，還傳來幾聲膩聲膩氣的調笑。
太子正坐在亭中，手執摺扇，隨着樂曲有節奏的輕輕敲着，如癡如醉，幾個美人在替他錘肩添茶。身邊還坐着沈氏與蕭氏。
一曲終了，他大喝一聲：“唱的好！賞！嗯……再來一首上回唱的那個……那個河傳江畔罷！”
那些歌姬眉花眼笑的接了賞，收好了，手絹微微遮面，又唱道：
“江畔，相喚。
曉妝鮮，仙景個女採蓮。
請君莫向那岸邊。
少年，好花新滿船……”
菀青心中輕輕一嗤，走至太子前盈盈一拜，說：“殿下要聽曲兒，怎麼不讓妾身唱呀，難道妾身唱的還沒這些歌姬好？”
“聽聞妹妹從前也是歌姬，如今怎麼倒瞧不起她們了呢？”一旁的沈氏滿臉鄙夷之色，冷笑道。
菀青心裡明白，雖然封了昭訓，正值盛寵，可高至太子妃，低至太監宮女，沒一個瞧得起她的。賣主求榮，背主棄信，狐媚子……一個個的不知在背後說的多難聽呢！
菀青也不求別人多敬她——父親是小小的亭長，自己又做過歌姬、下人，她身份這樣卑賤，能得到殿下的垂憐，能坐到如今這個位置，已是老天格外厚待了。
她心裡頭也清楚，沒了盛寵，她便是什麼也沒了。
“哎呀，沈良媛，都是陳年舊事了，還提它作什麼？”語罷，太子未再理會沈氏，而是輕輕將菀青拉起，圈入自己懷裡，軟玉溫香。
她低了頭，假意掙扎了一番，耳邊一雙明鐺垂玉環玲玲作響。
他低頭埋在她頸間，輕聲道：“昨夜才留宿漪蘭閣呢，本宮這不是怕你累嗎？”
他吐出的氣噴在她頸間，一陣酥軟。聞着他身上淡淡的蘇合香，她面色微微泛紅，嬌嗔道：“殿下莫要打趣妾身了……讓妾身爲殿下與姐姐們唱一曲罷。”
她什麼都沒有，能爲殿下做的，只是唱曲了。
菀青站在亭中央，唱道：“懶拂鴛鴦枕，休縫翡翠裙。羅帳罷爐薰。近來心更切，爲思君……"
歌聲清越，宛若山澗清泉，流珠碎玉。
今夜，太子依然留宿漪蘭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