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H市的空氣裡還帶着這個城市特有的夏日欲走未走的燥熱,安靜明亮的教室裡排列着一排排的座位。冉默坐在凳子上看着對面的陸伯明狼吞虎嚥的吃着餃子,她有點好笑他們兩個人到底是誰體力不支軍訓時暈倒的。

“默默,你不吃嗎?”陸伯明嚥下嘴裡的餃子,“這是我特意去學校門口給你買的韭菜餡的。”

“陸伯明,你是豬嗎,吃這麼多。”冉默遞給他一張紙巾。

“默默,不是我說你。”陸伯明胡亂擦了一下嘴角,“你真應該多吃點,現在還有誰會因爲體力不支暈倒的……好,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看着冉默欲站起來走人,陸伯明知趣的住嘴,兩個人認識了這麼多年,他多少有點了解,這樣子的冉默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默默,跟你們寢室的人處得怎麼樣?”陸伯明看着冉默的臉色,語氣裡帶着點小心翼翼。他知道冉默這樣的性格隨時說翻臉就翻臉,他有點擔心她是怎麼跟同寢室的人相處的。

冉默朝他翻了一個白眼:“陸伯明,你真是一個老媽子。”說完站起來走到教室的窗戶前,

從二樓可以看到前面水泥地上站着的一排排穿着迷彩服軍訓的大一新生。冉默一點都不在意同寢室的那幾個人怎麼看自己,她眼望着不遠處的青天白雲。

“默默,你真的不吃了?”陸伯明知道冉默不會回答他,三兩口就吃光盒子裡剩下的餃子,抹了抹嘴站起來走到冉默的身邊。

“默默,明天晚上有一個講座,跟我一起去聽唄。”

“我不去。”冉默一口拒絕,陸伯明有點氣絕。

“默默,去吧,反正你也沒事,整天泡在圖書館裡人都要發黴了。”陸伯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的皺巴巴的宣傳頁,“這是z大已經畢業的學生回母校講他們光輝創業史的……去聽聽,就當打發無聊的時間了,就當是陪我去唄!”

冉默回身看着一臉撒嬌耍賴相的陸伯明,有點恍惚自己怎麼就認識他這麼多年了呢。“不去,你和你那幫同寢室的哥們一起去好了。”

“看看,看看,挺好的!”陸伯明一點都不介意冉默冷冷的語調,他早就已經習慣冉默這種生人勿近的陰陽調了,“去吧,去吧,去吧……”

冉默有點受不了陸伯明,她可以預想到要是她不答應,身邊這隻大型的藏羚羊一定會無時無刻的跟着她,騷首弄姿搖尾乞憐。她有點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傢伙這麼死皮賴臉的纏着自己。不就是初中做了三年的同桌,陸伯明就像是老媽子一樣的一直跟着她到大學。

“好吧,但是……”

“知道,知道,要是你不想待了咱立馬回來。”陸伯明笑逐顏開的跳回去收拾桌上的餐盒。

冉默望着陸伯明忙碌的身影,有點懷疑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是女孩子。如果自己是個男孩子,只要有一萬分之一這種可能性,她絕對可以肯定大學四年從教室到寢室一條線陸伯明都跟自己綁在一起。

第二天的傍晚,冉默套着一件薄薄的風衣,走下女寢。白天雖然熱,晚上的風吹在身上還是有一絲的涼意。

“這裡,這裡!”陸伯明伸手招呼。

冉默點了點頭,朝陸伯明走過去。兩個人穿着同系列的風衣走在校園裡,一路上陸伯明都興致勃勃的跟冉默說哪一屆的誰誰誰多厲害,誰誰誰畢業沒幾年已經自己當老闆了。那是冉默第一次聽到霍遠東這個人的名字。

“霍遠東,聽寢室裡那羣人說這個人簡直就是神話,一點不靠家裡,三十歲就上財經版節目了。”陸伯明兩眼裡的崇拜照的他整個人都活力四射。

冉默看着身旁興奮的細數旁邊精彩人生的陸伯明,這個人永遠都站在陽光下,可以爲別人的開心高興的手舞足蹈,也可以爲了別人的難過傷心的不知所措。她開始覺得這個陪了自己這麼多年的人今後的數十年裡,甚至是一輩子都陪着自己似乎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只是冉默不知道人的一輩子那麼長,轉個身就會出現意外。霍遠東就是冉默的一個意外。

看着主席臺上侃侃而談的人,冉默有點失神。世上是真的有一種人就是站在那裡也是發光體的吧,如果這個人還能夠口若懸河妙語連珠,那他一定是億萬雙眼睛的焦點。

陸伯明碰了碰冉默的手臂:“我們走吧。”

冉默莫名的看向陸伯明,原來演講已經結束。她點了點頭,站起來往外走。

“陸伯明,陸伯明!”聽到叫聲,兩個人站在向後看,原來是陸伯明同寢室的室友。

後面追上來的人一把搭在陸伯明的肩上,“走那麼快乾嘛,走,跟哥們送送那位大神。”陸伯明摸摸自己的腦袋,看向冉默。那位室友等不及了一把抓住他往前跑:“快,再不走就看不到熱鬧了。”

冉默跟着陸伯明他們走在校門口,場面不像想象中的壯觀,只是幾個同系的人圍着那個叫霍遠東的人。

“師兄,你什麼時候再回z大?”有些臉皮厚的已經開始稱兄道弟。

冉默聽到一個乾淨的很好聽的聲音。“下次回來一定請你們吃飯。”

因爲霍遠東的一句話,周圍頓時鬧哄哄的一片,一個聲音突圍而出:“就今天吧,師兄,請我們吃宵夜啊!”

在等待回答的幾秒鐘裡,冉默靜靜的站在那裡,她覺得這短短的幾秒鐘裡她體內的那顆心臟好像罷工了,直到那一聲“好啊!”傳入她的耳朵,纔開始重新運轉。

一大幫人攔着幾輛出租車跟着前面黑色的車駛大z大,一路上冉默都安靜的坐着,陸伯明時不時的看她一眼,努力的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到蛛絲馬跡證明這個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一羣人鬧哄哄的坐在包廂裡邊吃邊聊,霍遠東笑着回答一個個問題,就算不回答也笑着點頭回應,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自己被忽略。

冉默坐在陸伯明的旁邊,偶爾拿起筷子吃幾口看着不油膩的冷菜。更多的時間都是安靜的坐着聽別人說,偶爾也會擡頭看看對面那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悅目的笑臉。

冉默聽着旁邊陸伯明說這個好吃,那個不錯,餘光裡看到對面有道視線看向他們這邊,她擡頭望過去,和霍遠東略帶笑意的眼神碰在一起。她情不自禁的挺了挺腰背,想要回避又覺得憑什麼,最後像是打仗似的直直望着霍遠東。

對面的人有片刻的失神,最後笑了笑,轉頭看向另一邊。

冉默像是大眼瞪小眼贏了對方似的,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夾起一顆黑木耳放進嘴裡,她想着剛纔真險,那個男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剩下的時間裡,冉默都低着頭安靜的坐着,沒有擡頭看誰一眼。她知道對面那道視線總是時不時的望着這邊,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惹不起。

飯飽之後,一羣人滿足的走出飯店,連聲的感謝這位大方的師兄,彷彿一頓飯就跟霍遠東混得要多熟就多熟。冉默冷眼看着他們一個個跑過去熱情的跟霍遠東握手,更有幾個女生害羞的問霍遠東的電話號碼。

“今天來的匆忙,沒有帶名片,改天來給你們啊。”

明明是託詞,那些女生卻很受用。

車來了,大家一個個揮手告別上車,陸伯明被室友拉着往車上走,回身叫着冉默:“默默,這邊這邊。”兩輛車八個人,獨獨剩下了慢人一拍的冉默。

霍遠東穿着黑色的風衣,站在冉默的面前,看了一眼坐滿人的車,“我送你回學校。”

冉默看着眼前的男人,真高,就算她穿着高跟鞋擡頭看他都覺得吃力,應該有1米8吧。“默默,默默。”陸伯明跑回來拉着冉默的手臂。

冉默低頭看看陸伯明抓着自己的手,“陸伯明,你坐那輛車回去剛剛好。”

車上,冉默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睛望着一輛一輛與他們擦身而過駛去的車,想陸伯明虎着臉一臉生氣的表情。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坐上霍遠東的車,只是意識到的時候自個已經穩穩當當的坐上了。

車子停下的時候,冉默還沉浸的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旁邊的人說:“到了!”冉默纔像剛從一個陌生的星球回到這裡似的,茫然的望着霍遠東。

即使是在自己神遊太虛的時候,冉默還是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好看。那雙眼睛似乎帶着魔力,卷着她朝着名爲霍遠東的黑洞身不由已的失神,等她回過神,兩個人已經親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