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的臉上還保持着剛剛的笑意,有孩子前推後拉的,要拽她起來,她太累了,好久沒有這樣的運動過,全身上下像散了架,這時,也耍賴一樣的不站起來。
那人越走越近,終於走到她的視線裡,陽光在他的身後,照得唐蜜睜不開眼睛,他個頭好高,罩黑了一片,唐蜜微微的喘,笑容怠怠的留在臉上,快樂是這樣的信手捻來,不過是一個助人爲樂的夏日午後,卻讓她得到了真正的快樂。
那人終於走到唐蜜的面前,她微微的側了頭仰看他,他向着她伸出手來,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間,唐蜜也看清楚了他的臉,是姜浩辰,她的笑,慢慢的要消逝掉,這一瞬,姜浩辰竟願拿所有,換她那一刻的歡笑,如果可以的話。
她的笑,彷彿能驅散他心頭的陰霾,只是,他到現在,才知道。
突然想起林夕寫的那句的歌詞,原來我並非不快樂,只我一人未發覺。
只不過,我們的姜少,此時在心裡擅自改了幾個字,原來他並非沒人愛,只是他一人未發覺。
他知道,唐蜜愛過他,她那時那樣小,那樣的單純,並不知道,在他的遊戲裡,一旦有人動了真情,就是到了頭的意思……
孩子們看到姜浩辰,他們知道這個叔叔的,經常給他們捐錢捐物,好像很有錢,但是總是黑着一張臉,院長那些人,見了他,還要點頭哈腰的,小孩子們雖然還不懂別的,但也會察顏觀色了,他們知道他一出現,就有記者來,就要他們跑過去,和他一起照相,有時,他會按要求而抱起他們中的某一個,對着鏡頭笑,一旦照完了相,他就會快速放下他們,他們看得出,他的笑都是裝的,所以,他們不太喜歡他,但又不敢對他太明顯的不喜歡……
於是,姜浩辰一出現,孩子們就都四散奔逃了,場面有些他沒料到的尷尬。不過,他向來不太在意外人的看法想法,何況還是一羣小屁孩,他的手依舊伸着,沒有縮回來的意思。
可是,唐蜜卻讓他意外了。
她不伸出她的手,只那樣仰着頭,帶着殘餘的一點笑意望着他。
她現在不是他的禁孌了,可以隨意的忤逆他,而不怕他會生氣,這感覺真好,她的眼神裡,開始充滿了挑戰的,望着他的眼睛。
她的手,說什麼,也不要伸給他,曾經,她哭着喊着,在身後追着他,渴望他能回頭,看一看她,能握住她的手,可是,他只有冷冷的背影給她。
而現在,她終於從他的陰影裡走出來,她再不要那樣的不快樂了,等待一個人來愛你的心,太卑微,就像那舊時渴求君主來臨幸的妃子,低到了塵埃裡的一顆心。
自己那顆心,給過他,他沒有珍惜,不曾看得起,那麼,她現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呢。
唐蜜輕輕的笑起來,不是剛剛那樣沒心沒肺快樂的笑,而是權衡過後克己的笑。
他的手還在伸着,他站在那陽光裡,全身的貴氣,對她來說,彷彿救她於水火的王子,是的,那不是現在,而是他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與第一次相比,第二次,他們的相遇,也並不是浪漫的。
四年前,姜浩辰二十六歲,那時他剛剛結束在英國的四年留學生活,回國還不到半年,還看什麼都新鮮,坐在公司開會還有些不情不願,但主席位上坐着的老爸,讓他不敢有半點鬆懈,老頭子花重金將他送到國外去深造,在他的那顆頗會算計的腦袋裡想的,一定是不能白花了那些錢,要親自的看看兒子到底有哪些進步,到底他的那些送去英國的錢,都扔到了哪裡,值不值得。
半年,姜浩辰交上的成績,還算讓他老爸滿意,他小試牛刀,收購了兩個小公司,重組改制後,它們慢慢的起死回生,半年時間足夠以觀後效的,爸爸很滿意,但面子上,對他還是嚴厲的,出席宴會將他帶在身邊,那些老友一旦誇他聰明能幹,是做生意的料子,老爸就謙遜的說:“他呀,差得遠呢,該學的多着呢,以後還要仰仗着你們這些叔叔伯伯照顧提攜他呢!”說是這樣說,但眼角眉梢遮不住的得意。
姜浩辰面子上也誠惶誠恐的配合着老爸,但心裡卻好笑,不敢露出來,在他心裡,爸爸帶着他出席那些宴會,就像是展覽着他的投資結果一樣。
他在爸爸面前的慎重穩當,被他那些損友瞧見了,就會在接下來的聚會裡,笑他一陣,他回國半年,出國前的公子哥作派又全撿了起來,他是他們那個圈裡,最會玩的一個人,在國外,過了禁*欲一樣的四年生活,金髮碧眼的外國女人他不喜歡,圈子裡的華人,又少有進了他眼的女人。
回國時,朋友給他接風洗塵的晚宴上,就有朋友給他安排了意外的驚喜,他全數接受了,就像全數接受了他該走的道路一樣。
白天時,他是人人稱讚的家族接班人,年輕有爲,做事有魄力,有膽識。
夜晚裡,他是風流倜儻的二世祖,圍在身邊的,狐朋狗友,美人美酒,借用紅樓裡的話,烈火烹油的快樂,姜家不是大觀園,並不是越來越衰敗,只會更繁盛,更發達,所以,他含金匙出生,活到二十六歲恰似青春年少馬蹄疾,縱馬觀花,肆意妄爲……
他人生的字典裡,除了享受就是快樂,哪怕那快樂是花錢買來的,他就是不忿呢,說什麼花錢買得來什麼,卻買不來快樂,怎麼買不來?
新出道的那個小明星,聽說清高得很,影視學校裡還沒畢業,選秀就出了名,朋友說好多人約不到,他就非得去碰邪,片場探班,午夜接送,浪漫也來,金錢也砸,待她躺在他的牀上時,他拍了照發到朋友圈,贏了好多的賭資。用錢打發她時,本來哭得眼淚汪汪,看着錢如雪一樣的從她的頭頂落下去,那張梨花帶雨地臉就轉了睛,他離開時,回眸,那女孩子正撿拾着那些錢,他稍微的愧疚就滾到煙消雲散了,不屑的離開,什麼買不來?買醉地笑臉,橫陳地玉*體。
當然,偶爾也會遇到不識趣的人,比如那天早起,在酒店遇到的傻孩子,姜浩辰極少有受癟的時候,所以,第一次見面時,唐蜜拿錢砸他,他還是有些印象的。
當然如果以後見面不是隔得那麼近,他也許也會早忘了她的。
在唐蜜拿錢砸過他不久,他就又一次見到了唐蜜。
他跟在父親的身後,在自家的產業裡視察,忘了是走到第幾家百貨店了。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百貨店的經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大型商場裡,人流熙攘,有一行人正跟他們交肩相錯過去。
領隊的是商場的人事部員工,認出了姜浩辰的老爹,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好,身後跟着一羣不知所措地孩子。
問好後,領隊再帶他們離開,姜浩辰看着別處,與他們中間一個低頭匆匆過去的人撞了下。
軟軟的,她跌到他的懷裡,姜浩辰一伸手,嫌惡地將她扶住,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體,女孩子匆忙而慌張地彎身直道對不起。
唐蜜一直沒擡頭,沒看他,看得出她的緊張,他鬆手說:“沒關係,你走吧!”她如被赦一樣,匆匆隨着那羣人走開了。自始至終,都沒有敢擡頭看他一眼。
所以,在哪一次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上,他們的記憶裡是有着偏差的,唐蜜自以爲是的認爲的第二次見面之前,其實,姜浩辰已經見過她一次了。
姜浩辰認出了唐蜜,比第一次遇見她時,她的氣焰收斂了許多,甚至是卑微渺小。姜浩辰那時還難得的記得,那張憋紅的小臉,把錢大力扔回自己時,嘴裡說的,誰要你的臭錢……
出於這點記憶,他向着旁邊的人問:“那個人是誰,他領着那些人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