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星更明。
子時的清水灣林氏宗祠燭光通明,清香繚繞,清水灣的鄉親們全在林氏宗祠爲林喜珍守靈。
按照規矩,清水灣林氏宗祠外姓人和女人不得進入,莊肅和莊重父子這次冒大不韙選擇在祠堂裡面祭奠林喜珍,經過認真考慮和多方徵求意見。
特別是王文物說,林氏宗祠現在爲文保單位,屬於國家屬於大家,這全得益於林族長的大仁、莊肅的大義、林喜珍的大雅。
林族長的大仁自不必說,光憑他讓出自家宅邸作爲游擊隊指揮所,自己一家住進林氏宗祠,就擔當得起“大仁”二字。
莊肅的大義更不用提,爲了一句囑託,一生守候,從不計較個人得失,保護林氏宗祠完好無整,“大義”二字當之無愧。
林喜珍的大雅可是要好好說說,算是作爲送別她的辭詞。
【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詩大序》中這樣釋注“雅”詞。
“大雅”,《詩經》二雅之一,爲先秦時代華夏族詩歌,共三十一篇,作者大都爲貴族,時也稱德高而有大才之人。
因此,“大雅”相對於“小雅”而言,更指“性純正而有美德”。
【性純正而有美德】,這或許是對林喜珍這位奇女子最貼切的褒獎。
豆蔻年華帶三位游擊隊員寧州營救指揮員,懸崖採藥放生小蛇,一人退千餘民團兵,被困魔窟保持清白,得解放潔身自好養育遺孤成人,梅家小院繡出傳世繡品,耄耋之年迴歸清水灣,捐出一生積蓄給鄉親……
一切的一切足以擔當“大雅”二字。
至於黃昏戀和莊然結合,只能說莊然太能裝,林喜珍老糊塗。好在及時醒悟,背後支持莊肅糾纏住他於清水灣,避免他外逃,爲林溪智擒莊然創造條件。
關於對林溪天上地下的態度,林喜珍在給林溪的信件中有詳細解釋。
林喜珍確定莊然的另一面後,時刻關注莊然的一舉一動,當偷聽到莊然和保安隊長在商量如何對林溪下手的時候,斷然拒林溪於千里之外,不讓她跨進莊家半步。
這或許是林喜珍的自圓其說,目的是求得林溪的原諒。
但林溪認爲林喜珍沒必要討好她,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相信她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大雅之人。
莊然這個性惡之人,並不是真正對林喜珍心嚮往之,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林喜珍的那幅絕世繡品。
對於自己的那幅絕世繡品,林喜珍一直留有心眼,清水灣刺繡工場上向俞清捐贈的那一幅並不是真正她自己所繡,而是由梅園所繡。
林喜珍走出梅家小院回到清水灣,就聞到一陣陣狼味,她知道是衝她的絕世繡品而來。莊然的出現,一開始她以爲真的遇到了知音,可慢慢發覺他的身上狼味更重,就將那幅絕世繡品私下交與莊嚴送到寧州博物館,捐贈給國家。
這些林喜珍在給林溪的信件中寫的清清楚楚,而林喜珍的這封信件就是由莊嚴轉交。
元宵節那天晚上,林溪宿舍陽臺前閃過的那個黑影就是莊嚴,莊嚴那個時候應該已經自慚形穢,不敢當面見林溪,只得尋到林溪的宿舍,從陽臺丟進林喜珍寫給林溪的信件。
林溪對莊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無論是他的外貌身形還是內心性格。
當林溪發現那個黑影是莊嚴後裝作沒有看見,因爲她明白他不想露面自有不想露面的難處,就簡單洗漱後上牀看林喜珍的信件。
看了林喜珍的信件後,林溪當晚睡得很好,她爲林喜珍這位奇女子保持本色感到高興,更爲莊嚴能前來送信感到欣慰,雖然他不敢露面。
第二天林溪去校門口迎接俞清的時候特意去門衛那裡聞訊了一下,是不是有一位叫莊嚴的人登記進了校園?
門衛讓林溪自己查看登記本,林溪看見上面果然有莊嚴的筆跡,而在被訪者的那一欄寫的是孟大運。
這樣的話,孟大運肯定知道莊嚴來到了寧州來到了寧州大學找林溪,而且晚上就住在孟大運的宿舍。只是孟大運按照莊嚴的要求,沒有向林溪以及黃帆透露任何消息。
林溪到操場上跑步,坐在看臺上和俞清、黃帆說事,目的就是想引出莊嚴,或者引孟大運說出實情。
哪知莊嚴沒有勇氣出來,孟大運更是守口如瓶。
林溪沒有辦法只得自己一點點說出真相,最後讓孟大運去勸莊嚴自首。
莊嚴不肯自首,林溪不得不緊急趕回清水灣,她擔心莊嚴被抓後莊肅、莊重和林道琴會挺不住,尤其是莊肅,可沒想到挺不住的會是林喜珍。
林溪在趕回清水灣之前,已經考慮到林喜珍的承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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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然和梅芳菲被抓後,莊肅曾叫林大志傳話,約林溪在那個紅薯窖前相見,和莊肅一起前來的還有林喜珍。
林喜珍給林溪下跪,讓林溪救救莊嚴,救救清水灣。林溪當時候沒有太在意,以爲林喜珍是在演戲給她看,因爲莊肅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林溪現在坐在林氏宗祠的大門口,心中懊悔不迭。
當時候莊肅不說一句話,其實是說不出話,他的心已經痛到極致。
而林喜珍是真真切切希望林溪能救救莊嚴,救救清水灣,並不是因爲林溪送莊然進去。
“小溪,披件衣服。”
“大媽媽!”
林溪見林道琴手拿一件外套來到她的身邊,忙站起身。
“外面冷,去裡面吧。”林道琴拉起林溪的手。
“大媽媽,對不起。”林道琴徹骨如冰的手讓林溪的內心更加歉疚。
“傻孩子,該說對不起的是大媽媽。”林道琴手牽林溪走進林氏宗祠。
“大媽媽,莊爺爺和大爸爸他們……”林溪欲言又止。
“小溪,你莊爺爺和大爸爸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林道琴拉林溪到莊肅和莊重面前。
“莊爺爺,大爸爸……”林溪輕聲呼喊,語氣至誠至敬。
“小溪,坐。”
“坐,小溪。”
莊肅和莊重招呼林溪。
“你們說話,我去拿幾個烤紅薯過來。”林道琴去林溪爺爺那裡,林溪爺爺搬火爐子到了林氏宗祠的側門口,爲大家守靈烤紅薯。
“莊爺爺,大爸爸,我……”林溪眼望面前的兩位長者,眼眶溼潤。
莊肅和莊重一下子瘦了好多,老了好多。
莊肅老態龍鍾,完全沒有以前精神矍鑠、鶴髮童顏的模樣。
莊重雪鬢霜鬟,原來的那一頭黑髮一下子被滿頭白髮所替代。
父子倆除了那笑依舊,一切的一切均已面目全非,令林溪心酸,令林溪扼腕長嘆,更令林溪內疚萬分,似乎這一切的一切都起源於自己。
“小溪,長天大夜,你給我們講講智擒兩個惡人的故事吧。”
“是啊,小溪,這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呢,乾坐着還不是聽你好好說說。”
“莊爺爺,大爸爸,我……”林溪沒想到莊肅和莊重會叫她說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