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調沒有想到尹凱居然會找他問問題，不由得有點好奇。
“什麼問題？”
“沒什麼，就是一道普通的四部和聲。”
尹凱走到傅調的身邊，將一份樂譜遞給傅調，上面的內容傅調並不熟悉，但是作曲家是KaiYin，如果沒有沒有猜錯，應該就是尹凱。
這個是他自己寫的作品。
尹凱對着傅調開口道：“聽我朋友說你爵士彈的很好，之前他在課上跟你一組，那麼你和聲應該搞得不錯，能不能幫我看一眼這個地方的和聲走向？這個是我準備寫的一首室內樂，絃樂四重奏，這個地方我有點把握不住，你來幫我看看？”
“欸！尹凱！”張裘突然急了，對着尹凱扒拉了兩下：“傅調他是鋼琴系的，又不是你們作曲系的，你作曲問題你不會你找他幹啥啊？再說了，鋼琴爵士彈的好，爲啥和聲一定好啊？你這個從哪個地方來的邏輯？”
“拜託，爵士和聲可是古典和聲解構重構之後的和聲，相比較傳統和聲雖然不能算更難，但是下限可比最簡單的1451簡單許多了。”
“啊？什麼1451？114514，1919810？”
“我前幾天才和你們講過的基礎和聲走向你又忘了？”
“我不是……”
傅調看了一眼張裘，又看了一眼尹凱，笑了笑，擺手道。
“沒事，雖然我不太懂和聲，但是幫忙看一眼還是可以看的。”
“欸，傅調，你這……”
傅調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爲啥這個尹凱看上去有點着急，特別是看到他一回來就開始看書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開始緊張？
但是既然問了，那麼能幫還是幫一下更好。
他對於和聲的把控更多的在演奏上，至於樂理上的和聲，他其實掌控的程度並不是那麼的高。
畢竟在爵士和聲之中有許許多多的非功能性和聲的存在。
這些和聲存在的意義並非是幫助和聲的前進，而是爲了好聽。
根據演奏者在不停的演奏過程所積攢的經驗，演奏出來的和聲。
不一定有用，甚至不一定正確，但是絕對很好聽。
傅調翻閱着手中尹凱所寫作的絃樂四重奏，在腦海中自動將其過濾，先變成一個具體的音效，然後再將音樂拆解變化，變成正常的四部和聲。
尹凱笑眯眯地看着傅調，有點期待。
他這一道和聲寫了整整三天，修改過不知道多少次，前面基本上已經接近完美無缺，就差最後一點點結尾的地方還沒有收。
如果傅調來改，就算能改也應該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絕對不是一會兒的功夫。
但是他沒有想到，傅調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在紙上劃拉道。
“你這個地方有點尷尬，你前面第一次聲部結束的地方你寫的是GFE，而你後面這個地方寫的則是FDE，你利用了這個關係，但是卻沒有完全利用上這種關係，按照我的想法，這個地方不應該直接寫F，D，然後走到E，相比較這種聽上去好聽的音樂，你在這個地方的寫作更加正確的方法應該是F，E，然後停在E，原因很簡單，你這個地方想要給一個導的感覺，從導音走到結束，你的FDE並沒有起到一個很好導的作用，只是一個很模糊的導音，導致導音完全沒有起到他應該有的作用，不如直接使用先現音。”
“啊？什麼東西？等等……你在說哪裡？”
尹凱愣了愣，
這個時間纔多久？
十秒？二十秒？還是一分鐘？
他完全沒想到傅調看了第一眼便能夠看出來錯誤！
如果是他自己來看的話，面對一首完全陌生的作品，現在這個時候他大概還沒有把這一首作品的全部音給理解透，能夠在大腦中播放出來，而傅調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樂譜，便能夠直接看出他的錯誤來？
怎麼可能？前面他明明已經改過很多次了啊？怎麼可能還挑出毛病？
尹凱立刻將傅調手中的樂譜拿了回去，看向剛剛傅調說的地方，在大腦中迅速重新構建起傅調修改後的音樂。
由於這一首作品他已經寫了許久，所以當他重新構建的時候，很明顯能夠聽出傅調在音樂之中修改的地方，和他所創作地方的不同。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是他重新想了幾遍，他都感覺傅調修改後的導音走向終止的寫法，要比他好上許多。
“有問題嗎？”
“不，沒，沒有……”尹凱看着傅調這個狀態，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種挫敗感，低着頭緩聲道。
傅調伸手重新拿過尹凱手中的樂譜，繼續開口道。
“你後面這個地方其實也可以稍微修改一下，你看你這個地方的降B，你這個地方是一個準備轉調的驚喜，觀衆聽到你這個地方驚喜的時候，他們會很明顯感受到你接下來可能會做什麼，但是你看你後面，你這個地方的降A，就很明顯，又是一個驚喜，驚喜可以有，但是絕對不能多，不能連續兩個音兩個轉調，這種聽上去感覺就很奇怪……”
傅調拿着手中的樂譜一點一點地給尹凱講着，而尹凱從一開始略微有那麼一點點衝的表情，也逐漸變成了認真。
他無比認真地聽着傅調對於他音樂之中問題的講解，思考着傅調究竟爲什麼想要用那個方式去解決，這種解決的好處究竟是什麼。
這些東西在他的大腦中瘋狂地走過，最終形成了一個更加縝密，更加完美的和聲作業題。
他看着手中的作品，表情無比的複雜，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邊上的張裘還有卜了兩個人也傻了，他們一邊看着傅調，一邊看着低着頭的尹凱，一時間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什麼好。
從一開始尹凱不知道爲啥突然就跑過來和傅調犯衝，再到直接低頭認慫，開始聽着傅調講解如何寫作古典和聲，這個才過了多久？
有一分鐘嗎？
雖然不是很想要承認，但是莫名其妙有一種很爽的感覺。
尹凱之前一直以作曲系專業排名第一自居，沒事就給他們這些聲樂表演鋼琴表演的講解基礎和聲，即使他很好心，講解的非常透徹，但是每次看着他高昂着頭講完題目，總有一種奇奇怪怪的不舒服感。
結果沒想到尹凱居然在傅調面前直接認慫？看樣子還錯了很多非常基礎的東西？
兩人不由得偷偷對視了一眼，竊笑起來。
尹凱聽到了兩人的笑聲，立刻憤怒地轉頭，卻沒想到兩人笑得更加大聲了。
“哈哈哈哈哈，尹凱，裝逼不成反被艹了吧，哈哈哈哈哈！”
“你特麼……有種你上？”
“我本來和聲就比較一般，我老師一直喊我用和聲背譜，我從來不聽，都是靠肌肉記憶，我拿什麼上？我是弱雞我比不過，你可是作曲系的大佬欸！行不行啊？要不再來一道？誒呦，手上還有幾套作品哦，這麼牛逼哦，好厲害哦，哈哈哈哈哈！”
“我特麼……”
尹凱看着笑得越來越大聲，動作越來越大的兩人，又看着面前問他還沒有問題的傅調，嘴角不由得掛下。
不知爲何，他有點開始懷疑人生，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去轉其他的方向？
這玩爵士的和聲都比他一個專業的好。
這還學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