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軍校尉內心十分忐忑,眼珠不錯的盯着兩旁的峭壁。就算是掉下來個核桃,他也準備立刻開溜。前天遇襲給他留下的心裡陰影實在太大了,幾千號老爺們兒差點就沒回去。今天,說啥也不能讓悲劇重演。
很好,沒人扔石頭打黑槍。路旁燒焦的樹木和屍體都在,大羣的烏鴉落在屍體上。那些被射死的族人已經被啄掉了好多肉,一些狐狼鼠輩也圍着屍體聚餐。
“啊……!啪!”一個人從高高的懸崖上掉了下來,重重的砸在青石上。抽搐幾下便不動了,一灘鮮血順着身子流了出來。腦袋摔得像一個破西瓜,總算有頭盔擋着纔沒飛濺開來。
左軍校尉嚇得趕忙控制好戰馬,做好溜號準備。
“啊……!啪!”又一個人從高高的懸崖上表演了高空無保護跳臺,自由落體墜落加托馬斯全旋。這傢伙明顯摔出了新的高度,由於沒帶頭盔腦蓋都被擠得飛了出去。撞在山崖上,碎裂成了幾瓣。光禿禿的山崖上留下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人一個接着一個好像下餃子似的往下掉,左軍校尉都看傻了。這幫傢伙爲了阻擊自己還真下本,居然不用石頭玩真人秀親自跳下來砸死自己。不會有這麼缺心眼兒的傢伙吧!
“將軍,咱們不用下手這麼狠吧!”幾個士卒將一個幫得跟糉子似的傢伙往懸崖下面扔,一名老卒看着不忍。東三郡原本就是三晉故地,士卒們的心還是向着三晉的。現在這樣迫害魏國軍卒,似乎有些不地道。
“不狠?不狠能行麼?侯爺就在後面看着,看看底下都是什麼人。咱們的人,跟着公子成矯造反咱們就已經沒了退路。現在侯爺的心意是唯一的生路,放咱們的人在前面就是對咱們不放心。
這些魏人若是不死,唯一的一條活路就斷了。咱們……還有咱們的家人,就真的只能一死了之了。”郅梟抽出佩劍,狠狠一劍劈在一顆樹幹上。這種戕害夕日袍澤的行徑,讓他覺得有些堵心。可沒辦法,這世界就是這麼逼人。要麼他們死,要麼自己死。在袍澤的生命與自己的生命之間,郅梟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將軍,咱們還可以去魏國,趙國,韓……!”
“放屁!你看看侯爺麾下鐵騎,那些人是哪國軍隊可以抗衡的?更何況秦軍強大如斯,咱們去了六國今後也是一樣被宰殺的命。你願意對上那些刀槍不入的傢伙挨宰?”
老卒不說話了,雲家鐵騎帶給他們的震撼太過強烈。強烈到已經嚇破了膽的程度,與這樣的軍隊遭遇只能是一邊倒的屠殺。如果可能,誰也不願意跟這樣的軍隊交戰。
跟隨郅梟反叛的傢伙們最先醒悟過來,因爲他們認得這些被扔下來的人都穿着魏國號衣。
“將軍得手了,弟兄們衝啊!”數千人一聲發喊,便向谷口衝了過去。雖然有一些拒馬鹿砦,可很快便被滾滾人流衝散。朱亥太過相信兩側懸崖上的郅梟,在這裡之留下數百軍卒。被這幾千人一衝,立刻便潰敗下來。
滾滾人流很快佔領谷口,接着左軍校尉的騎兵便衝了出來。朱亥昨夜與郅梟喝多了酒,仍然高臥不起,當然任何人喝了扁鵲的醉仙散都會高臥不起。
“將軍……將軍……!”任憑親兵怎麼推搡,朱亥還是昏迷不醒。外面喊殺聲越來越近,親兵無可奈何之下舀了一瓢冷水,便澆在了朱亥的腦袋上。
朱亥一個激靈便從臥榻上蹦起來,甩了甩頭上的水珠,一腳便將親兵踢飛了出去。敢攪鬧朱亥爺爺睡覺,活膩歪了。
“將軍,郅梟反叛,將咱們在山崖上的人都扔了下去。現在秦軍殺過來了。”親兵打了一個滾,帶着哭腔說道。
“什麼……!”
上萬秦軍好像洪水一般衝出了谷口,膽敢阻擋的魏軍好像沙子堆成的堤壩一樣,頃刻間便被衝了個乾淨。朱亥出了營寨立刻便傻了眼,魏軍正被秦軍騎兵打獵一樣的射殺。
“好你個郅梟!”朱亥憤怒的吼聲響徹山谷,操起擊殺過晉鄙那隻四十斤重的鐵錘便迎着義渠鐵騎衝了過去。
左軍校尉見到敵方大將,頓時來了興致。前天被魏軍打得慘敗而逃,今天說什麼也要找回這個場子。絕對不能讓雲侯,看低了義渠騎兵。雙腿蹬住馬鐙,摘下強弓迎面便射了過去。
四十斤的大鐵錘剛剛擊碎了一個秦軍的腦袋,帶着勁風飛來的羽箭便釘進了大腿。朱亥將大鐵錘放下,伸手將箭矢薅了下來。鋒利的倒刺將傷口掙得有原先兩個那麼大。一股鮮血“滋”的一聲便飈飛出來。
“咔嚓”一聲將箭矢折斷,朱亥劈手便奪過了一名秦軍的盾牌。接着一拳便將他的腦袋轟碎,擡眼看見了左軍校尉,拎起巨錘便衝了過去。
左軍校尉趕忙抽出箭矢又射了一箭,“哚”箭矢釘在盾牌上。再射,又被盾牌擋下。腿上的傷並沒有遲滯朱亥的速度,九尺高的壯漢,跑起來快若奔馬。連射了四五箭都被朱亥擋下,左軍校尉剛剛抽出佩劍,朱亥便來到近前。
迎頭一錘子,左軍校尉胯下戰馬哀鳴一聲便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力量居然一下便將馬頭敲碎,馬眼睛被擠了出來耷拉在眼眶上。
左軍校尉被死馬壓住一條腿,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眼見朱亥一步步的走過來,好像死神一樣迫近卻沒有絲毫辦法。巨錘高高揚起,下一秒左軍校尉便會被打碎腦袋成爲一具無頭屍體。
巨錘掉落在左軍校尉腦袋邊上,朱亥瞪大了眼睛。看着從胸口穿出的長矛,黑影一閃又是一根長矛飛了過來。朱亥的胸膛再次被洞穿,染滿鮮血的矛尖兒掛着碎肉。
朱亥的嘴裡留着涎水,一口口鮮血滴滴答答淌在地上。轉過頭來,見到的是郅梟猙獰的面孔。
“昨晚還在喝酒,今天背後捅刀子。郅梟……你……好!”朱亥伸出巨爪,一把薅住呆在當場的郅梟。大手卡住郅梟的咽喉,任憑長矛一下下捅進肚子而不絕。
郅梟感覺到脖子幾乎都被掐斷,他拼命吐着舌頭。眼睛鼓出眼眶,幾乎要掉出來。臉紅得好像被煮熟了一樣,兩隻腳拼命的踢蹬卻毫無效果。這不是手,簡直就是兩隻鐵鉗。
朱亥的面孔比郅梟還要扭曲,鬚髮好像觸電一樣的虯張。忽然,朱亥的腦袋不見了。郅梟眼前是一股沖天的血泉,一道黑影好像風一樣從身邊刮過。
郅梟劇烈的咳嗦,貪婪的呼吸着充滿血腥味兒的空氣。回頭看去,全身黑色盔甲的敖滄海又劈開了一名魏軍的頭顱。
整整八千魏軍,被秦軍的人流湮沒。秦軍下手非常狠,尤其是義渠人的騎兵。因爲有了前天的失敗。他們根本不要俘虜,只要潰敗的魏軍遇到了他們基本上便可以與這個世界說再見。
成矯被荊二逼迫,起事非常倉猝。信陵君根本沒有多少準備,這八千軍卒也不是魏軍精銳。只是擔負防衛邊境任務的邊軍而已!
左軍校尉換過戰馬,追殺了魏軍近四十里,直到前面見到一座城池這才罷休。這一戰,義渠人的臉算是丟盡了。儘管馬屁股後面掛了七八顆人頭,但左軍校尉仍然感覺到羞辱。
雲玥等着眼睛查看朱亥的人頭,他發誓這是自己見過最大的人頭。跟一顆豬頭似的那麼大,雙目圓睜的大眼睛看上去很是恐怖。即便死了有一會兒,眼睛裡似乎仍然帶着強烈的恨意。
“這就是朱亥?”雲玥揹着手轉了三圈兒,回頭詢問郅梟。
“回侯爺的話,這便是信陵君手下頭號家將朱亥!”郅梟的脖子上有兩道明顯的紫痕,這是朱亥在臨死之前留給他的紀念。
這就是擊殺晉鄙,竊符救趙的主要配角之一。雲玥再度打量了一下這位有一定歷史地位的猛人,戰國年月猛人輩出。可辦着指頭算來算去,好像都是屠戶出身。廚師的老祖宗專諸據說很會殺魚,據說烤的魚在江南非常有名,這位算是殺魚的屠戶。眼前的朱亥就不用說了,這位跟着信陵君之前也是一個屠戶。
還有一位即將登場的叫做秦舞陽的傢伙,貌似也是殺雞屠狗之輩。就連幾百年之後,三國著名戰將猛張飛,也是屠夫出身。雲玥打定主意,今後凡是廚子屠夫都要離自己遠一點兒。天知道哪位被人買通,到時候給自己來一匕首那就糟了。
看着滿地的屍體,雲玥便覺得厭惡。不知道爲什麼,越是見過的多,就越討厭這種屍橫遍野的場面。
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到郅梟的聲音道:“侯爺,朱亥的屍體能不能交給郅梟處置?”
“爲什麼?”雲玥身子一頓。
“郅梟與朱亥總算朋友一場,今日朱亥落此下場,全由郅梟所致。屬下,問心有愧!想收斂朱亥的屍身,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