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兒呢?”葉北辰的聲音非常冷。
蘇然在心裡哆嗦了一下,小聲地撒了個謊:“我、我在學校呢……”
“是麼,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學校裡還有醫院啊?”葉北辰的聲音充滿了譏諷。
蘇然暗道一聲:完了!
她知道,自己偷偷跑去見景軒的事情,肯定又被葉北辰發現了。她當下也來不及多想了,只能拼命地往回找補:“那個……我是剛剛回到學校的。”
“蘇然,你這麼不安分,就別怪我不寵你了。”葉北辰的聲音冷得像冰塊一樣。
蘇然害怕極了,昨晚的那番折磨,她到現在還記得呢!
“葉少,我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偷偷見他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她趕緊認錯。
儘管在她的心底裡,其實並不覺得自己犯了錯,可是爲了不讓自己受到更多的傷害,她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你每次都認錯,又每次都會重複犯錯。蘇然,你讓我怎麼相信你?”葉北辰已經根本不相信蘇然的所謂保證了,在他的心裡,老早以前就已經給蘇然打上一大堆負面標籤了,任憑她如何解釋,也是不可能有效果的。
因爲葉北辰只相信自己心裡預定的答案,其它的說辭,他根本聽不進去。
或許,這就是性格霸道的男人的一大缺點吧。
蘇然沉默了,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葉北辰。既然說什麼都沒有用,說什麼都是錯,又何必多費脣舌呢?
葉北辰見她不說話了,愈發覺得自己戳到了對方的痛苦。他冷笑着命令道:“我給你十五分鐘的時間,你馬上來我辦公室見我。做不到的話……呵呵,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的。”
蘇然哆嗦了一下,不自覺地回想起了那番撕裂一般的疼痛。她的僵硬地回答了一句:“好……”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這樣輕易地答應下來。或許,是她已經漸漸習慣了服從葉北辰的命令,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了麼?
這讓的猜測,讓蘇然心中更加惶恐不安。
她從前在網上看到過,有一種心理學疾病叫做“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說的就是一個人長期處於壓迫與傷害當中,久而久之會愛上那個給自己施加壓力的人。
蘇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類似的傾向。她瞬間想起了方纔景軒給她的那個號碼,她覺得,其實自己真的有必要去見一見那個心理醫生。
“現在開始計時了。”葉北辰冷冰冰的聲音傳來,蘇然卻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得抓緊時間了,要爭取不被懲罰才行。
她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飛快地報出了葉氏集團總部的地址,然後轉頭看着窗外的景象不斷地向後飛馳而去,內心無比焦慮。
但是下一秒,她的理智就讓她意識到,她這樣的行爲,實在太不正常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漸漸地失去了反抗的心思,面對葉北辰的命令,不再爭辯,不再嘗試着討價還價,只有打心底裡生出來的服從的念頭。
這太可怕了,不是麼?
她正在一點一點地失去她自己
,變成他的傀儡啊!
蘇然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徹底喪失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徹底依附於葉北辰,無條件服從他的一切指令……那樣的日子,該會是怎樣的灰暗和無望?
她光是想一想,都會感受到彷彿侵入骨髓的冰冷的絕望。
那不是她要的未來!
“停車!”蘇然猛地大叫。
出租車司機被她嚇了一跳,趕緊靠邊停下,然後扭頭問她怎麼了。
這是個非常簡單的問題,可是蘇然卻被問住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
回別墅麼?那跟主動跑回籠子裡有什麼差別?
回學校?呵呵,等着葉北辰派人去抓她麼?她纔沒有那麼蠢呢。
那她還能去哪裡呢?景軒家?算了吧,景軒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她不能再拖累吧。
那麼……回自己家如何呢?
這個選項讓蘇然猶豫了半秒鐘,旋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且不說回去的話,是不是會從母親口中聽到什麼刻薄的言語,就算不會,她的爸媽真的能保護得了她麼?
不可能的。
那個一直纏着她不放的惡魔,可是葉北辰啊!連景軒都對抗不過的存在,她的爸媽,怎麼可能對抗得了?唯一的結果,只能是連累得她父親再經歷一次破產危機罷了。
蘇然不想害人,尤其是至親之人。她沒怎麼盡過孝也就算了,不想把災難帶給家人。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當初自己釀下的苦果,她得自己扛着。
出租車司機等了老半天,見蘇然始終發怔,一句話都不說,頓時不耐煩了,沒好氣地嚷嚷道:“你倒是說話啊!我沒閒工夫陪你在這兒耗着!”
蘇然這才稍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耽誤人家做生意了。她想要開口再報一個別的地址,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接下來可以去哪裡。
天地如此之大,卻沒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這樣的悲傷和絕望,沒有真正被逼到絕境的人,是永遠無法體會的。
蘇然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默默地付了車錢,下車。
她站在馬路邊上,看着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街道,忽然抑制不住地想哭。她覺得好孤單,好無助,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應該邁向哪個方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所謂的未來。
在她二十年的人生當中,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孤獨和絕望。
手機鈴聲響起,可是蘇然卻根本不想去看。因爲她知道,這個時候打過來的,只可能是葉北辰而已。
那個惡魔,現在一定很生氣吧?他會暴跳如雷麼,還是慌張地想要找回這個可以任他爲所欲爲的玩具?
蘇然神經質地對着空氣冷笑,心裡又難受又暢快。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就像是復仇之後,那種愉悅中又帶着濃濃茫然的悵然若失的感受。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現在衝出馬路,被飛馳的汽車狠狠地撞飛,徹底離開這個世界的話,那個惡魔是不是也會難受?
畢竟,失去了喜歡的玩具,甚至有可能以後都找不到這麼順心的玩具了,肯定會難過的吧?
那樣,算不算她給自己復了仇?
蘇然像是被魔鬼蠱惑了一般,慢慢地,走向馬路中央。
馬路上喧鬧的聲響,在她的耳中,變成了美妙的交響樂,她閉上眼睛,繼續一步步地向前走着,腦子裡不斷地想象着,自己被汽車撞到之後,那短暫的騰空瞬間,是不是可以有一種類似飛翔的感覺。
她竟有些嚮往。
刺耳的剎車聲此起彼伏,開始有人對她破口大罵。蘇然預想中的撞擊和解脫並沒有到來,她茫然四顧,忽然蹲在地上捂着臉放聲大哭。
不知道是誰,拉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那隻手掌的力度,對於蘇然來說,無比陌生。她的心有那麼一瞬間,輕輕地顫了一下,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略過心尖……她想,那也許叫做慌亂。
以及,期盼。
她的心底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問,這個人,會是我今後人生中的救世主麼?
蘇然睜開眼睛,透過被淚水模糊了的視線,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
“這裡不安全,我扶你去馬路邊上吧。”那個陌生男人微笑着說。
蘇然怔怔地點了點頭。
男人抓着她的手腕,領着她一步一步離開了馬路中央。
整個世界都彷彿在這一刻安靜下來,再沒有刺耳的喇叭聲,也沒有不堪入耳的咒罵。
蘇然在這一刻,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或許,在這樣困頓無助的時刻,哪怕再微不足道的溫暖,也會讓心靈震顫吧。
這個男人的掌心,真的非常溫暖。蘇然甚至有種錯覺,覺得自己的手腕快要燃燒起來了。那種清晰而又熱烈的灼痛,讓她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無法忘記。
“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陸子唯,有什麼可以幫你的麼?”男人非常紳士地介紹了自己,並且詢問蘇然究竟需要什麼幫助。
蘇然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太茫然了。
現在的她,就像是被冰冷的黑色海水徹底困住的溺水者,而這個陸子唯對她來說,就像是大海上偶然抓到的一根樹枝。她想要依靠,卻又清楚地知道,對方根本幫不了自己什麼。
這個世界上,有些困局,註定只能依靠自己去突破。
蘇然輕輕地搖了搖頭,小聲地說道:“謝謝你。但我不需要什麼幫助了。”
“真的麼?可別我前腳剛走,你就又衝到馬路上去啊。”陸子唯打趣她。
蘇然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對於這句話,有些小小的反感。但是再怎麼說,對方剛纔也算是救了她一回,她不好把那種不痛快的情緒表現得太過明顯。
她只能小聲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再犯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剛纔究竟是怎麼了。
或者,什麼的“鬼迷心竅”了吧。
手機鈴聲又響了,蘇然倉皇地說:“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她轉身一溜小跑地消失在了人羣當中。
蘇然並沒有注意到,陸子唯一直在她的身後注視着她,目光深邃,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