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幹什麼?”葉北辰察覺到了蘇然的目光,臉色瞬間更冷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暴躁易怒,可他就是……非常不爽!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爽些什麼,但就是不爽!想要發脾氣,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徹底撕碎!
他像是一隻受傷了的瘋狂野獸一樣,充滿了威脅感。
蘇然被他嚇得打了個哆嗦,方纔的那一點點猜測也瞬間煙消雲散。她什麼都不敢想,垂下眼睛慌張地辯解:“我、我沒有在看你啊……”
“呵呵,還撒謊?”葉北辰索性把車熄火,挑起蘇然的下巴,慢悠悠地問道:“你覺得憑你這種拙劣的演技,能騙得過我麼?蘇然,是不是在你的心裡,我也北辰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隨便你怎麼耍着玩兒,我都不會察覺?!”
葉北辰越說越氣,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地加重了。
蘇然疼得叫了一聲,眼圈也紅了,在路燈昏黃的光線之下,顯得特別楚楚可憐。
葉北辰呆了一秒,心口處有些微微的疼痛。他不知怎麼的就放開了手,煩躁地找根菸抽。
可是在身上摸了好幾遍,卻一根都沒找到。
於是他更煩躁了。
蘇然靜靜地看着他,什麼話都不敢說。此刻的她,就像是一直被大灰狼綁架了的小白兔,除了保持安靜、儘可能不激怒對方以外,根本沒有別的可以做的事情。
葉北辰鬱悶地降下車窗,讓寒涼的夜風吹進來,給自己發熱的頭腦降降溫。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感覺好些了。
蘇然還是不敢說話,甚至連冷得發抖的時候,都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體顫抖的幅度,以免惹怒了他。
她多麼希望自己是透明的,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被葉北辰看到,更加不會吸引到他的注意力,那樣的話,她應該會比現在好受很多吧?
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假設。
她只能努力地咬着牙,忍受着陣陣涼意。後來實在受不了了,她就小心地換了個姿勢,用兩條胳膊抱緊自己,試圖給自己多一點溫暖。
儘管她已經儘可能地不發出聲響了,可是葉北辰還是察覺了她的舉動。
“你冷?”他挑着眉毛問,語氣已經沒有方纔那麼煩躁了。
蘇然抿了抿嘴,還是決定搖頭。
“不、不冷。”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聲音顫抖成這樣,誰會聽不出來她冷?那傢伙會不會又以她撒謊爲藉口,折磨她?
想到這裡,蘇然更加恐懼了,甚至還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
糟了,顫抖得幅度太大了,這下更加坐實了她撒謊的事情……想起來方纔在會場中的一幕幕,葉北辰冷厲無情的話還縈繞在她的耳邊,蘇然瞬間嚇得臉都白了。
葉北辰悶悶地哼了一聲,嘟囔道:“哆嗦成這樣了,還說自己不冷,你是習慣了把我當傻子是吧?”
話雖然不好聽,可是他的語氣卻並不多麼凌厲,反而還非常貼心地關起了車窗。
想要開暖空調的時候,葉北辰纔有些詫
異地發現,空調原本就是開着的。
這是他自己開的麼?葉北辰的手僵在半空中,定格了一秒。他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情了。
難道,他其實一直都非常在意她的感受,纔會這樣下意識地想要照顧她?
不,怎麼可能呢!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哪裡值得他在意了?!
葉北辰冷着臉關掉空調,發動車子,朝着別墅的方向開去。路上的時候,他甚至在想,自己先前感覺煩躁,一定是因爲開過熱空調之後,車子裡的空氣太悶了,纔會那樣的。
都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的錯!如此想着,葉北辰又轉頭冷冷地瞪了蘇然一眼,看到她畏懼的神色之後,才勾起嘴角笑了笑,繼續專心地開車。
他忽然覺得,這個樣子的相處似乎也挺有意思的。就像是養小貓小狗之類的寵物,偶爾心煩了,或者是無聊了,故意嚇唬嚇唬,看着對方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裡的成就感瞬間爆棚。
喜歡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動物,大概是所有物種天生的劣根性吧。只不過葉北辰從前一直在忙各種所謂的“正事兒”,很少進行這種娛樂活動罷了。
現在嘗試一下,感覺可真是不錯。葉北辰終於明白,那些喜歡養情人的有錢人們,爲什麼都格外偏愛看起來柔弱的女孩子了——因爲欺負起來特別有樂趣啊!
蘇然無意中瞥見了葉北辰上揚的嘴角,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嘀咕了一句:真是個喜怒無常的傢伙……剛剛還那麼生氣的樣子,現在怎麼就又開心了呢?莫名其妙的。
她呼了口氣,在心裡跟自己說,不管怎麼樣,這傢伙開心了就好。
至少,她今晚應該不會再受到太糟糕的對待了吧?
但願如此吧……
很快就到了葉北辰發的別墅,蘇然非常順從地跟着他進去,低眉順目地呆在他身邊,聽候他的吩咐。
“去洗個澡,換身衣服。”葉北辰說。
“換什麼樣的?”蘇然問了一句。倒不是她想要故意多嘴,而是擔心自己選的衣服葉北辰不喜歡。那傢伙的審美似乎有些奇怪,評判標準也特殊——比如長度到膝蓋的裙子也會被他認爲太露,所以蘇然覺得,還是事先問一問比較妥當些。
葉北辰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問,想了想之後回答:“白色的那條睡裙好了。”
“嗯,好。”蘇然轉身上樓了,回到自己從前住過的房間,開始洗澡。
水蒸氣很快就充滿了浴室,讓她微微有些氣悶,她這纔想起來,自己忘記了開排氣扇。唉,怎麼她也開始變得這樣恍惚了呢?
咦,她爲什麼要說“也”?
蘇然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心裡無奈地想着,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呢?
一想到今後很長時間,自己可能都要一直受到拘束,完全沒有自由,還有可能受到各種折磨和侮辱……蘇然真想死了算了。
爲什麼她總是要經受這種事情呢?她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
蘇然有些發怔,腦子裡
在努力地回憶着,自己過去的人生當中,有沒有過對神明不敬的事情。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又有些無奈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因爲她忘記了,自己哪裡有什麼回憶呢?
當初的那次車禍,讓她徹底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一切。如今她對於過去的那點兒可憐巴巴的記憶,其實都是來自於自己的日記本而已。
誰會在日記裡,寫下所有瑣碎的小事呢?那些遺漏了的、她永遠也找不回來的部分人生,天之都曾經發生過什麼。
她現在想有什麼用?
就算是她現在就跑回家裡,翻出自己那厚厚一摞舊日記,逐字逐句地看一遍,又有什麼用?
那不是她真實完整的人生。
蘇然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任由水流從頭頂傾灑而下,打溼自己的頭髮和身體,也打溼了她的心。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恐慌,這種虛無而又不可捉摸的感覺,讓她有種難以言說的畏懼。她甚至對自己的生命都感到不真實,記憶的缺失,讓她總覺得自己的人生都是殘缺不全的,就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沙漠,一眼望去,除了沙子還是沙子,別的什麼都沒有。
本來,她至少還可以告訴自己,未來還有許多美好等着自己去發現。沒了過去不要緊,她還可以去努力創造美好的將來。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她還怎麼騙自己?
沒有過去,也看不清未來,眼下的現狀更是痛苦不堪,她該怎麼說服自己,去愛這個世界,去愛自己的這一次生命?
說得頹喪一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這樣子活着有什麼意義。
或許,她緊緊只是因爲怕死,所以才活着。
懦弱的,拋卻了所有尊嚴和臉面的,卑微如蛆蟲一般的……活着。
她厭惡這樣的自己。人們總是喜歡說自殺的人懦弱、心理承受能力差,可是如她這般,毫無希望與尊嚴地活下去,真的就能比那些自殺的人更加強大更加高尚了麼?
蘇然可不這麼認爲。
她關掉了花灑,用手擦掉了鏡子上的水霧,凝視着鏡子裡那個滿臉絕望的女人,露出了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冷笑。
她在心裡跟自己說,蘇然,你可真軟弱,真不要臉!
說完了,她又笑。可是笑着笑着,就突然毫無預兆地哭了。
起初,還只是小聲的啜泣而已,後來悲傷的情緒竟然怎麼都抑制不住,一不小心,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浴室的迴音,讓她的哭聲顯得更加大聲,剛剛走到臥室門口的葉北辰,聽見了。
他的臉上,瞬間閃過了一絲心疼的神色。但是很快,就又變成了冷厲。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就那麼不喜歡跟他在一起呢?!葉北辰心裡的無名火越燒越旺,他真的很想現在就踹開門衝進浴室裡,揪着那女人的頭髮好好問一問,他葉北辰到底哪裡不如別人,爲什麼她就那麼不喜歡呆在他的身邊?!
心裡這麼想着,葉北辰的身體也做出了同樣的行動。他快步走到浴室門前,擡腳,狠狠地踹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