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靜靜地看着葉北辰跟朋友們說笑,再看看遠處人來瘋一樣的三少,心裡的同情,不由得又多了幾分。
這些人都太不自由了,他們是被硬生生逼成現在這幅樣子的吧?與生俱來的天性,被打磨得只剩下一點點若有若無的痕跡,而後天刻意養成那些特質,卻成了他們的性格,融入骨肉裡,這輩子都離不開。
蘇然忽然有些慶幸,自己並未生長在那樣的家庭環境當中,至少,當她想起親人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幸福甜蜜的記憶。
隨着到場的人數逐漸增多,三少也越來越嗨,他不停地在人羣當中穿梭,像個花蝴蝶似的,一會兒飛到西,一會兒飛到東,片刻空閒都沒有。
而葉北辰則相對來說安靜沉穩許多,他跟朋友們聊得差不多了,便只陪着蘇然說話。他擔心自己一直冷落蘇然的話,這個小女人會覺得寂寞。
蘇然也微笑着跟他說些沒營養的話題,努力地維持着這份表面上看起來很美好的和諧關係。身處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她竟然也不知不覺地學會了演戲。
葉北辰一直在刻意地把話題往音樂或者電視劇上面引,都是蘇然最感興趣的東西,她才能多說幾句話。
他太久沒有聽到過她的嘮叨了,想要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聽一聽。
旁人的喧鬧,與他們無關。
只要有蘇然陪在身邊,葉北辰甘心不做人羣當中的焦點,陪着她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吃東西,聊天。
時刻保持光芒萬丈的樣子,也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葉北辰偶爾也需要休息一下。
過了一會兒,蘇然飲料有點喝多了,想要去洗手間,便跟葉北辰說了一聲,打算自己去找。哪成想葉北辰也跟着她站了起來,霸道地摟着她的腰,嘴裡說着:“我陪你去。”
“怎麼,你還怕我走丟了啊?”蘇然笑着問。
“不,我怕你半路上跟別人跑了。”葉北辰回答。
蘇然汗了一下,但還是任由葉北辰這樣摟着自己朝包間門口走了。
但是他們纔剛走到門口,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緊接着映入蘇然眼簾的,是一個讓她倍感意外的男人——
景軒。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蘇然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景軒的臉,僵硬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緊接着,她就明顯地感覺到,葉北辰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掌,狠狠地縮了一下,弄得她有點疼。
她回過神來,皺着眉頭去看身邊的葉北辰,卻發現那個傢伙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像是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
可真能裝!
景軒也同樣看到了蘇然和葉北辰,短暫的錯愕之後,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表情。他輕笑着跟葉北辰打了一聲招呼:“三少說有神秘老朋友突然來了,我還在猜會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葉北辰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聽說你被調離了,沒想到是來了這裡。”
蘇然能夠感覺到,景軒的眼神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往自
己這邊瞟,她不敢迴應,只能低着頭專心地研究自己鞋尖上的紋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爲什麼會如此緊張,但她就是害怕。
可能,是上次這兩個傢伙打架的時候,給她留下太深的陰影了吧,所以她纔會這樣。
也有可能,是她覺得自己虧欠景軒太多,無法面對他,纔會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吧。
再或者,是她太在乎葉北辰了,怕他會生氣吃醋,纔會如此刻意避嫌?
她不知道。她心裡很亂,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結束這場尷尬的碰面吧。
葉北辰跟景軒沒什麼好說的,隨便應付了兩句,就摟着蘇然走了。在與景軒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摟在蘇然腰上的手臂刻意地收緊了幾分,像是生怕景軒把蘇然搶走似的。
蘇然沒做聲,默默地跟着他一起出去了。她能夠感覺到,景軒的視線,一直牢牢地鎖定在自己的後背上,她感覺非常彆扭。
景軒怔怔地看了好幾秒,直到他們在走廊上轉彎,再也瞧不見了,才悵然地收回了視線,在心裡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他原本以爲,自己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調整,已經可以徹底放下蘇然了,哪裡想到,再見面,還是剋制不住地想要看着她,想要跟她說話。
他還愛着蘇然。
而且,也不知道這輩子究竟還能不能戒得掉。
三少一路小跑着來到景軒的身邊,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笑着說道:“你來得這麼晚,可得罰酒哦!”
景軒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點頭說了一個字:“好。”
“三瓶!”三少得寸進尺。
景軒又點頭,嘴裡說出來的還是那句:“好。”
反正工作上的事情他都已經處理完了,今晚稍稍放縱一回,喝他個天昏地暗又有什麼關係?
要是真的喝醉了,說不定心裡也就暢快了,再不會又那種酸酸澀澀的疼。
三少見景軒答應得如此痛快,反倒是有些驚訝,但是他也沒多問,勾着景軒的肩膀一路嘻嘻哈哈地去拿酒喝了。
另一邊,蘇然跟着葉北辰走出了好長一段距離,才終於忍不住小幅度地掙扎起來。葉北辰摟得太緊了,她很難受。
感覺到了她的掙扎以後,葉北辰的臉色瞬間一寒,非常不滿地問道:“你什麼意思?被我摟一會兒就這麼不情願麼?”
“不是……你勒得太緊了,我難受。”蘇然小聲地解釋。
葉北辰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幾分,手臂也鬆開了不少,卻沒有徹底放開她,依然是用這種環繞的姿態,在無聲地表達着自己的所有權。
蘇然在心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也不掙扎,任由他這樣摟着。
他們在走廊裡走了好長一段距離,蘇然終於忍不住開口發問了:“怎麼這麼遠啊?好高檔會所呢,上個洗手間都得走這麼多路,真是不人性化。”
葉北辰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其實剛纔出門左轉就有一個洗手間,不過我想帶你離得遠一點。”
“呃,爲什麼啊?”蘇然有些無法理解他這般捨近求遠的行爲。
“不樂意你離他那麼近。”葉北辰冷着臉說。
蘇然無語了,這個傢伙,醋勁兒也未免太大了一點吧?這還是她沒張嘴跟景軒說過話的狀態呢,要是她剛纔跟景軒打個招呼,現在會怎麼樣?
簡直不敢想啊。
蘇然在心裡默默地吐槽,並且暗暗地想着,自己將來要是生女兒的話,一定要告訴她,交男朋友一定不能選太愛吃醋的,心累啊!
她上完了洗手間之後,葉北辰卻並沒有領着她原路返回,而是直接離開了會所。蘇然瞬間懵了,忍不住問道:“咱們不回去了麼?”
“怎麼,你還想回去見他?”葉北辰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蘇然趕緊解釋:“沒有沒有……今兒個不是三少的局麼,咱們就這麼走了,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兒,我跟他打過招呼了。後面幾天我單獨陪他。”葉北辰面無表情地說。
蘇然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不對,還是乖乖閉嘴吧。她乖乖地走在葉北辰的身邊,任由他摟着自己的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天色已經黑透了,昏黃的路燈亮着,將他們兩個的影子拉得老長,親親密密地挨在了一起。看起來,竟有幾分當初在三亞時的感覺。
蘇然有一瞬間的怔忪。
記憶裡那些幸福的畫面,都還那樣鮮活,彷彿只是發生在昨天的事情而已。她甚至還能回想起來,當初跟葉北辰在三亞散步時,那鹹鹹的海風。
她以爲她忘記了,結果卻記得如此清晰。
“想什麼呢?”葉北辰的語氣還是有些冷。
蘇然不知道爲什麼,就說出了實話:“在想當初在三亞的時候,咱們也一起這樣走過。也是這樣,路燈把咱們倆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葉北辰的心,瞬間像是被擊中了一樣,他頓住腳步,將蘇然緊緊地抱在懷裡。
太好了,那些甜蜜,她還記得。
那樣清晰地記得……
原來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反覆懷念,她也是一樣的。既然他們全都那麼懷念過往的甜蜜,就一定可以克服所有的障礙,甜甜蜜蜜地生活下去吧?
夜色濃重,可是葉北辰卻分明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這一瞬間亮了起來。
蘇然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感受着這份熟悉的溫度,心忽然一下子靜了下來。所有的嘈雜喧譁,全都在這一刻徹底離她遠去,留下來的,只有這份靜謐和美好。
她和心愛的男人在路燈下擁抱,光是暖的,心也是暖的。這一瞬的寧靜,千金難換。
原來,最簡單的小事,纔是最大的浪漫和奢侈。
葉北辰,要是你我從最初相遇的那一天,就能這樣簡簡單單地開始,是不是過程會比現在順利很多?
是不是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地點,再換一種開始的方式,我們之間相愛的過程,就會一帆風順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