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尊有心了!
看似簡單的話,包含着一些其它的味道,尤其是在看着靳文博的時候,蘇克薩哈的心裡所想到並不僅僅只是其父“爲國分憂”的“拳拳赤誠”,他想到的是這靳家人的眼光,這靳家能成就今天的這番事業,確實不簡單啊。
於心底感嘆之餘,對面前的靳文博,蘇克薩哈倒是不像之前那麼冷淡,言語間多少總帶着一些客氣。
“不過,這嶺南距離北方豈止數千裡,縱是有米糧恐怕也不好運來吧!況且廣東那地方,自己的糧食也不夠勉強剛夠本地食用,又豈會多餘的糧食運往京師?”
雖說是滿人,可對於廣東倒也有那麼一些瞭解,從前朝起,東南沿海出現嚴重缺糧的現象。江浙閩粵地方耕地稀少,產米尚不敷民食,多靠商人運米接濟,經常“米價騰貴”,尤其是閩粵“逼近海岸,山多田少,民稠土狹,產谷稀少”,現在雖說因爲人丁減少,所以谷糧倒也夠當地食用,但絕不可能有多少餘米北運,畢竟人丁減少的同時,產谷同樣也大量減少。
在稻米減少的情況下,想要大量往外運米,自然不現實,況且廣東地處東南偏遠之地,即便是想運這糧,恐怕都有辦法可運。
“廣東自然是沒有餘米北運,只是蘇大人,奴才於廣州時,曾四處拜訪當地名士,這早於前朝的時候,江浙閩粵等地就因爲耕地稀少、人口增加等原因,出現民食不足的現象,且東南沿海各地“產米不敷民食”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所以地方上爲解決民食,可謂是頗費不少周折,如此也就有了“東米不足,西米濟之,西米不足,洋米濟之。”一說。”
“東米不足,西米濟之,西米不足,洋米濟之。”
蘇克薩哈吟着這句話,又有些不解的問道。
“這何爲東米,何爲西米?何爲洋米?”
面對蘇克薩哈的疑問,讓靳文博連忙回答道。
“這東米,自然就是江南米糧,舊時浙江、福建若米糧不足,則以江南米糧接濟,至於西米,則是廣東米,如此互相接濟,方纔勉強維持,但東米也好、西米也罷,總有不足之處,所以纔有商人運販洋米於廣東等地發賣,以解決民食不足。”
洋米?
眉頭微揚,蘇克薩哈又問道。
“那何爲洋米?”
“回蘇大人,這洋米,就是外洋之米,廣東往南南洋凡三十餘土國,大抵土曠人稀,而且皆有餘米,如暹羅、真臘、港口、舊港、安南、柔佛、六昆、丁家奴等八九國餘米尤多。”
南洋土國?
雖然是朝中的大員,可是蘇克薩哈卻根本就不知道,廣東往南還有幾十個土國,頂多也就是知道雲南往南有個緬甸,至於廣東往南,安南倒也是有所耳聞,但是他卻從未曾想到,那裡居然會有米。
“你是說那南洋土國,餘米甚多?”
蘇克薩哈不無疑惑的看着靳文博,
“正是,而是南洋土國大米所產極多,若是以內地斗量的話,那麼每石價值不過區區二三錢銀子,而內地米價,即便是價格最低時每石也不下一兩,所以,當奴才得知這個消息後,特意四處打探了一下,以確定消息真僞。”
每石價值不過區區二三錢銀子!
雖然並不知道,這現在京師以及濟南等地一石糧食多少銀子,但是隻聽到這句話,蘇克薩合頓時驚詫的問道。
“這洋米有這麼便宜?”
“奴才曾四處打探過,這南洋米,以安南米最貴,最貴也不過每石五錢銀子,而最便宜的當數暹羅,那暹羅因爲地勢平坦,所以自古便富產大米,產米甚多,正因爲稻穀得來如此容易,所以暹羅米價與別國相比遠爲低廉。價格低時,甚至不到二錢銀子一石,縱是價格高時,亦不足三錢。”
靳文博看蘇克薩哈,將他探知的各地米價,一一告訴他,然後又說道。
“雖說暹羅等地距離我大清甚遠,可若是以海路運米,奴才估計,每石米價最高不超過五錢,如若能購米百萬石,即可的供京師所需,且耗銀只需數十萬兩。”
靳文博的建議讓蘇克薩哈頓時心動起來,其實現在朝中諸臣爲了米糧一事,可以說已經到了絞盡腦汁的地步,畢竟,對於嚴重依賴江南漕糧的京師來說,沒有了南方的漕糧,京城的幾十萬軍民,就會陷入無糧可食的困境,雖說現在直隸、山東、河南以及山西百般籌集糧食,也不過只是勉強維持十幾萬大軍所需。這京師的糧食的還是沒有解決,爲此,甚至有人建議令朝鮮獻糧,不過卻因爲種種原因,遭受其它人的反對。
對於身爲護軍統領的蘇克薩哈來說,他本身是不需要參與這些問題,畢竟他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每當衆人爭執不已的時候,他就會選擇沉默,不是他想要沉默,而是因爲他沒有其它的辦法。
但凡有可能的話,他自然希望在皇上面前有所表現。現在,靳文博的建議,讓他看到機會的同時,同樣也產生了一些疑惑。
以至於他甚至有些懷疑的看着靳文博,這靳文博爲何把此事告訴他,而不是其它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靳家在朝中的靠山可不是他蘇克薩哈。
沉吟片刻,蘇克薩哈看着靳文博說道。
“靳文博,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靳家與索家的關係可是頗爲深厚啊!”
雖說靳家一直都是以范文程等漢人爲靠山,可是與索尼等人的關係也是極爲深厚。也正因如此,蘇克薩哈才覺得這靳文博的這番舉動,讓他有些看不透,也猜不明白,他爲什麼會來拜訪自己,而不是去索尼那裡。
“蘇大人,其實……”
靳文博看着蘇克薩哈,他知道,如果不能夠給其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恐怕這蘇克薩哈壓根就不會相信他說的這一切。
“其實,奴才之所以來拜見您,正是希望蘇大人能夠提攜奴才一二,畢竟,奴才在家中排行老六!”
奴才在家中排行老六!
在靳文博話聲落下的瞬間,蘇克薩哈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這個人爲什麼會來求他,他是家中的老六,而且還是妾生子,這意味着將來靳家頂多也就是給他一份家業,那家業不過只是勉強可以餬口,靳文博又豈會甘心過這樣的日子?
哼哼!
當真是漢人啊!
看着神情有些焦切的靳文博,蘇克薩哈在心底冷笑着,這人爲了自己的前途,居然不惜犧牲自家的利益,同時卻又頗以爲然的點頭說道。
“靳文博,若是這件事能辦成的話,你自然是有大功於朝廷,到那時,蘇某自然會向朝廷推舉你的,不過,這個差事,想要辦的話,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吧!”
“回大人,這天下的事情,又有什麼事情是好辦的?”
迎着蘇克薩哈的目光,靳文博反問之餘,又拍着馬屁說道。
“雖然這件事着實不易辦,但小的相信,只要有了大人在朝中相助,這件事小的就能漂漂亮亮的爲朝廷辦好,讓朝廷從此再無米糧之憂!”
對於靳文博的保證,蘇克薩哈只是略微一笑,他並沒有說什麼,眼前的這個人是聰明人,對此,他可以說是深信不疑,能夠在這麼多人中找到他,就說明他是聰明人。
“好了,文白,你先回去吧,本官自有肚量!”
說話的時候,蘇克薩哈便端起了茶杯,端茶送客的道理,靳文博自然明白,在他告辭之後,門外的家奴便進了屋對蘇克薩哈說道。
“主子,還有一個前黃州知府在外候着,等着您召見,主子您看是見還是不見?”
雖說只是蘇家的家奴,但是宰相門前七品官,對於鞏成琪那個地方的知府,這奴才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屑提及,如果不是那人知趣,還知道給個門錢,估計他連這聲通傳都不會通傳。
“前黃州知府?”
想到黃州現在已經陷入賊手,心知那人不過是個逃官的蘇克薩哈剛想開口讓家奴把那人哄出去,但是轉念一想,卻又問道。
“哦,他可曾說過,他有什麼事嗎?”
之所以會臨了改了主意,原因倒也簡單,蘇克薩哈覺得既然這位前黃州知府來拜見他,肯定是有求於他,可是這個有求,肯定不是白求的,這種人來到這裡,肯定不會家手而來,花花銀子人人愛,蘇克薩哈也不例外,如果那人拿出了銀子,別的不說,保他一條性命還是能做到的,至於其它,就看他能拿出來多少銀子了。
“回主子,事他倒是沒說,不過他倒是呈上一封信,說是主子您看了信,自然會見他。”
從奴才手中接過,蘇克薩哈心知,這信裡頭沒準就是禮單,撕開了信,看清楚信上的內容後,蘇克薩哈的臉色不由的一變,在看完信之後,他纔對奴才說道。
“這鞏成琪在什麼地方?可曾還有候着?”
這會蘇克薩哈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語氣居然顯得有些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