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軒 背對客廳門口，聽到聲音回身一看，說話的是一個高高大大的三十多歲的男子，打扮得挺利落，長得也算英俊，只是一雙眼睛無光散神，給人感覺很不舒服。
“小天，你不是下午纔來嗎？”老太太略有慌亂，但語聲中仍舊透着一種長輩的威嚴。
不用說，這就是韓小天了。說着，韓小天上前一步，“奶奶，您就別瞞我了，你要把兩本書賣給他們是不是？”
韓小天這往前一走，身後閃出一人，面黃發稀，濃眉鼠眼，竟然是金大眼跟着來了！
“哎呦，金老闆，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我可是有日子沒見您了！”楊偉朝陸軒 使了個眼色，立即笑着說道。陸軒 不自覺地用手抓了抓挎包，包裡放着盛書的錦盒。
“陸老闆也在？韓先生帶我來的，說是有東西讓我掌掌眼。”金大眼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句，畢竟是老江湖，面兒上的事兒還應付得來。
“金老闆的眼力那指定沒問題，用‘耳朵’都能看出真假。”陸軒 也笑了笑。這“耳朵”刺撓了金大眼一句，自然指的是他打眼西周青銅壺的事兒。
金大眼的臉色一變，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陸軒 背起挎包站起身，對老太太說了一句，“老太太，您有客人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有空咱們找個地方再談！”說罷，用手順勢拍了拍挎包。
“好，再聯繫吧。我送送你。”老太太也跟着起身說道。
“你不能走！”韓小天卻一步趨前擋住了陸軒 ，“我奶奶是不是要把兩本古書賣給你？”
“你爲什麼不問你奶奶？”陸軒 微微擡頭，眼神中充滿鄙視。這讓韓小天趕到有些惱羞，“不就是一個賣古玩的麼？神氣什麼？我告訴你，這東西，我奶奶自己說了不算！”
“哎，哎，我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們是來還東西的，一個匏器筆筒讓你弟弟賣了，我們給老太太還回來了。再說了，有你這麼當孫子的麼？在你奶奶家裡，說你奶奶說了不算。”楊偉也毫不示弱，立即上前說道。
“我不管什麼拋棄放棄，這兩本書，金老闆說了，一本一百萬！少了這個價兒別想拿走！”韓小天也不知道“匏器”是什麼，也聽成“拋棄”了。
“噢，那這兩本，到底是什麼書呢？”陸軒 反而不着急了，身體微靠沙發背，笑着問道。
“是宋版的詩集，品相上佳，完好如封！”韓小天蹦出的這個兩個詞兒，是從老爺子的介紹裡看到的。
“你知道如果是‘品相上佳、完好如封’的宋刻本，一頁就值多少錢嗎？”陸軒 冷笑道，“金老闆的開價······”
“陸老闆！”金大眼此時立即出口打斷了陸軒 ，“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軒 看了看金大眼，“金老闆，有話當着大家的面兒說就是了，難道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金大眼心下暗罵，“媽的，弄了幾件寶貝就拽起來了！這事兒我必須騎一頭！”但面上仍帶着微笑，“我找你說的是行裡的事兒，當着圈外的人恐怕不合適吧？”
所謂騎一頭，其實就是古玩行裡的“騎驢”。這行話，本意是指買空賣空，東西不是我的，買家也不是我，但我在賣家這裡談好價兒，讓買家出錢，這差價落入我的荷包，典型的空手套白狼。但是和“拉縴”又是兩碼事兒，拉縴指的是明着介紹雙方成交，賺取佣金，沒有騎驢這麼陰。
金大眼斷定，陸軒 已經截了胡，所以，金大眼生出的是夥着收了這兩卷詩集，而後賣出分利的想法。
金大眼這“行裡的事兒”的託詞，還真是接得挺有路數，陸軒 想了想，聽聽這老狐狸有什麼想法也好，便點了點頭。金大眼朝着韓小天使了個眼色，便和陸軒 來到了門外。
“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人總得向前看不是？再說了，也沒有人願意和錢結仇，我實話給你說了，這兩卷詩集如果真在你手裡，我可以找到大買主，一個能開出天價的大買主！”金大眼低聲說道，邏輯清楚，語速很快。
這句話讓陸軒 心裡晃盪了幾下，“能開出天價的大買主······”
“金老闆，且不說這兩卷詩集不在我這裡，就算在我這裡，你這是小看我了，我就找不到大買主嗎？”陸軒 瞅了金大眼一眼。
“明人不說暗話，各有各的道兒，我怎麼說也在這一行裡混了這麼多年了。”金大眼嘿嘿笑道。
“我說金老闆，你從這姓韓的大孫子手裡收了多少好東西？好像他還出手了一個幾十萬的盤子，不會是你收的吧？能讓你出幾十萬收的盤子，恐怕價錢得翻十幾個跟頭吧？”陸軒 突然轉移了話題。之前，李家小孫子說過，他大堂哥一個盤子賣了幾十萬。
別說，這盤子還真是金大眼收了，花了三十萬，拿下了一件價值幾百萬的萬曆五彩盤（附註），韓小天被宰得骨頭都露出來了，還歡天喜地的。
“彼此彼此，那小孫子既然跟你說這個，那你想必也收了他的東西了吧？你拿一個匏器筆筒當餌，不就是爲了釣宋刻本這條大魚麼？”金大眼略生怒意，不由回敬了一句。
陸軒 十分鄙夷地嗤了一聲，並沒有接口。
“陸老闆，你年輕，前途無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次，我可以先給你錢！”金大眼也不願扯遠了，立即迴轉。
陸軒 的眼珠轉了幾下，“金老闆，我真是沒有。而且，得這老太太真的感念我送還這個匏器筆筒，萬一想賣給我的時候，我纔可以考慮出不出手的事兒。但是你所謂的大買主，不會到時候現找吧？”
“這說哪裡話，都是老朋友。人家只要精品，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錢！”金大眼一看陸軒 的口風似乎有些鬆動，立即說道。
“老朋友？”陸軒 心念甫動，心下又確定了幾分，“我那銅香爐的事兒也是你跟老朋友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