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少俠,”歐陽少恭起身行了個禮,“明日我們即將要啓程,還望諸位早作準備。”
百里屠蘇淡淡點了個頭:“多謝歐陽先生。”
方蘭生在一旁看着歐陽少恭含笑目送百里屠蘇上樓,心裡很不是滋味,扯住歐陽少恭的衣袖嘟嘟囔囔說道:“少恭,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知道你心腸好,可人心隔肚皮,你也不要太相信別人,不如我陪你去找那玉橫怎麼樣?”
歐陽少恭把目光放到眼前瞪着眼鼓着臉的方蘭生身上,這副樣子,還真像一隻被惹惱了的貓兒。他好笑又好氣地說道:“小蘭,百里少俠怎麼惹到你了,他古道熱腸把我二人從翻雲寨中救出,又不辭勞苦陪我們尋找玉橫,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少恭相信百里少俠定是剛直之人。再說,他武藝高絕,有他相助自是求之不得。”
“他是大俠,我也不是什麼文弱書生,不管是拳腳功夫還是符咒陣法,我雖然稱不上什麼高手,可一定會保護好少恭!”
“是是是,以後在下就把身家性命放到小蘭大俠手上了。”
儘管幾日沒有休息好,方蘭生夜裡還是無法入眠,歐陽少恭對人溫和有禮是不錯,可他對那百里屠蘇的關注好像、好像超出尋常。那天歐陽少恭說出“我如今的所作所爲,全都爲她一人”的時候,如血的夕陽正從身後灑過來,更襯出他笑容的苦澀,明明勾起了嘴角,可方蘭生當時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這個人身上的悲愴和寂寞。
一個想法從腦中閃現出來,方蘭生一個鯉魚打挺就從牀上跳了下來,少恭不會看上了那個木頭臉吧!
把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趕走,方蘭生批了件衣服去外面透氣,剛好看到了風晴雪拉着百里屠蘇出門,而在後面不遠處看着他們的歐陽少恭神色複雜若有所思。
方蘭生沒有出聲,這樣的歐陽少恭,竟讓他感到有些陌生。
第二天方蘭生還沒起牀便被門外的聲音吵了起來。
“哼!一定是你死皮賴臉纏着屠蘇哥哥,要不然、要不然屠蘇哥哥纔不會理你!嗚嗚嗚……”
打開門就看到襄鈴在門前邊哭邊跺腳,而風晴雪則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至於百里屠蘇,則在喂那隻母雞一般模樣的海東青。
方蘭生見狀大感頭疼,心裡不知道詛咒了百里屠蘇多少遍,好好好,你是主角,桃花運比較旺我也可以理解,起碼這關係得理好不是。
“明明是襄鈴先認識屠蘇哥哥的,而且襄鈴還會、會撲蝴蝶、捉蟲子……”
“捉蟲子?!”風晴雪聽後眼前一亮馬上擠到襄鈴身前,“小鈴兒,我們去捉蟲子吧,捉到了我烤給你吃!”
“襄鈴纔不要吃你做的東西!還有,不要叫我小鈴兒!”
聽着面前兩個女孩兒嘰嘰喳喳,方蘭生不由揉揉腦袋,暗歎做男人真是難啊。
正暗自感慨的功夫他就被襄鈴扯住衣襬:“呆瓜,你來評評理!屠蘇哥哥根本不喜歡她是不是!襄鈴也要和屠蘇哥哥看星星!”
頭更疼了,方蘭生看了看不遠處事不關己的百里屠蘇,心裡暗罵死木頭臉你的家務事難道還要讓本少爺來擺平不成?
再怎樣不耐煩,方蘭生也不會對着女孩子橫眉冷目,只是嘆了口氣說道:“南無阿彌陀佛。”
剛說完,一身藍衣的風晴雪也湊了過來:“嘻嘻,我整天聽到這句話,這個阿彌陀佛是什麼,爲什麼只有南邊沒有呢?”[1]
方蘭生聽到之後哭笑不得,只好開口解釋:“‘南無’是祝福、致敬的意思,而阿彌陀佛則是在我們死後接引我們前往西方極樂世界。”
“在小蘭心中,西方極樂又是何等模樣?”說話的功夫,歐陽少恭笑吟吟地從自己房中推門而出。
“經法有云:‘其國衆生,無有衆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2],那樣的世界,自然是好的。”看着那如春日湖水一樣溫和的眸子和淺笑的嘴角,方蘭生在心中補充道,若是一生有你相伴,大概也稱得上極樂了。
歐陽少恭微微搖了搖頭:“極樂之地,太過飄渺,少恭只是想抓住當下罷了。”
此時,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顯得整個人更加的柔和而不真實,方蘭生就這麼呆呆地看着,一時間連大氣也不敢出。
一路走着,想起昨夜漫無邊際的猜測,方蘭生不由自主地觀察起歐陽少恭來,他對這個百里屠蘇,的確不同。
看着百里屠蘇一刀劈死一隻虎妖,方蘭生還是有些彆扭:“少恭,我看那木頭臉一身煞氣……”
“小蘭,”話沒說完就被歐陽少恭打斷:“莫要任性,到底你我二人是百里少俠所救,雖然相處時間不多,可我也能看出百里少俠是光明磊落之人。這種話莫要再提。”
方蘭生見歐陽少恭幫着百里屠蘇說話,心裡泛酸,嘀嘀咕咕說道:“少恭你爲什麼老幫那木頭臉說話,遇到事情也總是找他商議,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纔是朋友呢。”
“喲,我說你們怎麼走的這般慢,原來是猴兒打翻了醋桶。”紅玉見他們步伐變慢,回來找他們時便聽到了方蘭生那番埋怨,不由出聲調笑。
“壞心眼的女妖怪。”方蘭生低聲說道,紅玉已經走遠,顯然並未聽見,倒是歐陽少恭停下腳步,淺笑說道:“原來小蘭是吃醋了啊。”
“少恭!”
方蘭生擡頭剛要說些什麼,卻見到歐陽少恭身後有條藤條模樣的東西襲來,他也顧不得觀察對方是何種屬性,慌忙結印揮拳,也不管打沒打上拉着少恭就跑到一邊。
這時,百里屠蘇幾人也過來幫忙,不一會幾人便解決了這個怪物,方蘭生這才鬆了口氣,仔細觀察起剛纔突然襲擊的東西,明明是藤條的摸樣,但是卻是血紅色一團,他不由開口說道:“黏黏乎乎,還看得見血肉……太噁心了!”[3]
正在拿着武器翻找的風晴雪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不妥當,笑嘻嘻說道:“會嗎?烤一烤再加上我的特製調味粉,味道應該不錯的。”
雖然早已確定此女是異次元生物,可聽到這話方蘭生還是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還好自己沒有嘗試過這位大小姐的手藝。
歐陽少恭這時走了上來說道:“看這多半是藤爲皮囊,屍爲臟腑,小蘭果然一語成讖。”
不是吧,方蘭生心裡暗想,自己只是隨口說說,怎麼就真成了傳說中的“烏鴉嘴巴惹人嫌”。
紅玉見他不知不覺說出心中所想,早就用廣袖掩住嘴偷笑,襄鈴見此狠狠罵了句“呆瓜。”
“少恭,”方蘭生指着被砍成一截一截猶在抖動的肉塊,忍住作嘔的感覺問道:“難道這些怪物也是因爲玉橫?”
歐陽少恭眉頭輕蹙點頭說道:“若我所料不錯,是有人藉着玉橫碎片爲非作歹,吸取活人魂魄使其變爲行屍走肉。”
“什麼?!”方蘭生不由踉蹌着後退兩步,他擡起右手指着那堆肉塊說道:“你說那是活人?!”
百里屠蘇把寶劍歸鞘說道:“魂魄已失,便算不得是人。”
方蘭生怎麼也不能把那堆腐肉和活人相提並論,揉着腦袋說道:“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可若是如同這樣失了魂魄成爲行屍走肉,那還不如干脆來個痛快。”
歐陽少恭在身後嘆了口氣說道:“我們要儘快找到那片玉橫,以免有人再拿他作惡。”
方蘭生點了點頭抓起歐陽少恭的一隻手說道:“少恭,你待會可要跟緊了我。”
越往山林深處,那血肉的藤條也漸漸多了起來,那枝條張牙舞爪地朝着他們一行人揮來。正當幾人苦鬥的時候,天上飛下幾柄冒着火的劍,就把他們周圍的肉藤條都清理了個乾淨。
那領頭御劍而行的紫衣人,身材高大眉宇軒昂,御劍飛行的姿態更可謂仙風道骨。方蘭生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暗自吞了口口水,心裡腹誹道,爲什麼自己老爹是和尚不是道士,否則現在他也可以站在劍上華麗麗地出場了。
不等那人落地,方蘭生便湊上前去激動地大喊大叫:“你竟然能御劍而行,功夫一定很厲害吧!”他伸手想要摸摸對方收在手中的寶劍,想了想又覺得不妥,訕訕收回手揉揉自己的腦袋:“都說江湖豪俠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救民於水火之中。方纔多謝大俠出手相救,敢問大俠名號。”
還沒等那紫衣人開口,一向沉默的百里屠蘇出了聲:“師兄。”
“木頭臉,你說這人是你師兄?”方蘭生有些詫異,這兩人的氣質也差太多了,明明是師兄弟怎麼最終一個冷漠不近人情一個溫潤有俠義之風。
正在想着,那紫衣人上前抱拳施禮:“在下凌越,崑崙山天墉城門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