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計立刻答道:“對面住的是個倭人叫安倍晉五,他是去年纔來京城做生意的。近期咱們會館因爲有‘會試’接待的活動,所以他近期不回來住!”
徐乙“哦”的一聲,就沒再說什麼,整理行李去了。
時值初春的京城,萬物復甦,街市上也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道路上熙來攘往的人羣,有坐轎的,有步行的,也有挑擔的,還有馬車與運貨的,人頭攢動,遊客行人如織,只見街道兩側擺著許多小攤,有賣各類雜貨的,也有賣小點心、乾果的,還有算命的,以及賣茶水的……
“大哥,你看那裡還有一羣喇嘛呢!”來到東直門的大街上,新奇的事務太多,胖子是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嗯?那邊還有藍眼睛、金毛的洋人!”眼鏡指着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洋人說道。
在這熙攘的鬧市中,徐乙感受到京城的生活氣息,完全和自己的家鄉不同,這裡生活節奏快,這裡物慾橫流;和京城相比,連開封、石家莊這些省城都顯得太過舒適,太過安逸。
徐乙三人把東直門逛了一遍,回到*會館的時候,已是酉時末了,華燈初上,顯得這*會館更加地富麗堂皇,剛進大堂,夥計就連忙跑了過來,對徐乙說道:“徐公子,有人找您,已經等了您快一個時辰了!”夥計說完就往偏廳一指。
“原來是苗兄啊,讓你久等了!”
徐乙三人一看居然是苗超,於是趕緊上前施禮。
苗超看到徐乙三人回來了,連忙起身,滿臉笑容道:“三位兄弟有禮了,知道三位已經到京,我就連忙趕來給你們接風啊!”
徐乙心想這苗公子真是了得,我們剛到就有人通知他了。
徐乙等人坐進苗超的馬車後,苗超說道:“有點擠,不過半個時辰,就到地方了,兄弟們多擔待啊!”
“坐咱們四人不是正好嘛!”胖子說道“要是再多個人,就坐不下了。不過近期,我可能就要去光祿寺任典薄了,所配馬車就應該大的多了。”苗超滿臉笑容地說道。
“光祿寺典薄,可是七品官了,提前祝賀苗兄了哈!”眼鏡笑着說道。
“那今天可要大吃你一頓了!”胖子哈哈一笑道。
“光祿寺可是肥差啊,以後我們就在光祿寺吃飯了!”徐乙滿臉笑容的說道。
“我也就是靠家父給我謀了份閒差,只是個從七品而已。你們三位都是才子舉人,將來纔是前途無量!”苗超謙虛道。
徐乙對這光祿寺也是有些瞭解的,光祿寺是掌管朝廷祭享、筵席及宮中膳羞的部門,是從三品衙門,裡面設卿一人,少卿兩人,寺丞兩人。下設典簿廳,典簿兩人,錄事兩人,掌收發文移及庶務。相當於現在國家事業單位。
徐乙見到馬車已經出了東直門,一路往南邊駛去,忍不住說道。“苗兄,你這究竟是要去哪?東直門這麼大的地方,難道還找不到個吃飯地?”
“那些地方有什麼吃的。來來去去不外乎是什麼百年老店之類的名號,你們三位可都是風流才子,這吃飯自然需要好環境才行啊!”苗超一本正經地接着說道:“兄弟們既然來了京城,我絕對要招待好你們,今晚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苗超嘿嘿笑着說道。
半個時辰後,徐乙看到馬車駛進了名爲陝西巷的衚衕,過了有一刻鐘的時間,四人便下車,站在了一家署名爲“春風閣”的四合院門口,門樓上大紅燈籠高掛,還未進大門,徐乙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苗兄,你確定這是能吃飯的地方嗎?”徐乙苦笑道。
“三位兄弟,這裡可是京城達官貴人喜愛之所,在這裡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所需要的。”苗超神秘的笑道。
眼鏡突然問道:“不信美人終薄命,古來俠女出風塵。難道這裡就是京城著名的八大胡同?”他聽自己開飯店的老爹孫雲曾經說過——京城的八大胡同是男人尋花問柳必去之地。
清朝京城的風塵女子分爲“南班”與“北班”兩種,一般來說,“南班”的風塵女子主要是江南一帶的女孩,檔次高一些,不但有色,而且有才。這樣的風塵女子陪的多是達官顯貴,如京城名ji賽金花、小鳳仙等。“北班”的ji女以黃河以北地區的女子爲主,相貌好,但文化素養差一些。“八大胡同”的ji女以“南班”居多,故多爲一、二等ji院。而其它地區的ji院,大多數是“北班”。當時在京城做官和經商的人多是南方人,因此,“八大胡同”成爲這些達官貴人經常出入的地界。
這八大胡同的青樓別院依裝飾的高雅程度和女子的才藝及素質,可分爲四個等級。“清吟小班”爲四級之首,此等煙花女子擅長琴棋書畫,吟詩作對,其秋波明媚,顰笑情深之態,往往令名流士紳、權貴富商趨之若鶩,位於陝西巷的春風閣,即是當時著名的清吟小班。
“茶室”則爲次於小班的二等風塵聚所,茶室亦屬於較爲高尚的風化場所,室內的裝飾、雕花豔染頗爲講究。至今從朱茅衚衕的聚寶茶室,朱家衚衕的臨春樓及福順茶舍,仍可看出當時茶室的華麗和精緻。當時茶室這一等級的鶯鶯燕燕,其擅畫精唱之藝,雖然不及小班藝女素質之高,但仍不乏年輕貌美、識文尚藝之質。
而三等的“下處”,則無前兩者樓院之美,室內裝飾簡單,煙花女子相對年齡較高,貌質一般。
至於最下等,俗稱的“yao子”,則房屋極爲簡陋,室內更沒有清吟小班或茶室裡內室中常有的條案、八仙桌和各式筒瓶畫器,一般僅有簡桌鋪炕,而來者多爲腳伕、車工和苦力之流。
“孫兄弟果然是見多識廣,這春風閣可是陝西巷裡最好青樓哦!”苗超對眼鏡讚賞道。
“只要有好酒好菜就行,我都餓了!”胖子一句話,就暴露了其很想去見識一下的心理。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兄弟們咱們進去吧!”徐乙爽朗的說道。
春風閣的大廳,燈火通明,由於時候尚早,客人不是很多,廳內擺放着幾張大圓桌,桌面擦拭的光亮如新,折射着淡淡的光暈,顯得極其潔淨、爽雅。
四人剛進廳內,迎面走過來一個臉上塗抹着厚厚脂粉,看起來大約有三十六七歲年紀,臉蛋兒生的頗爲俏麗,卻透着一股濃重俗氣的女人。
到了四人面前,女人雙手搭在身前,微微的給他們行了個萬福,看到苗超時,眼睛一亮,滿臉笑容說道:“原來是苗公子啊,您可有段時間沒來了,今是哪陣香風把您給吹來了啊?”
女人的話剛落音,苗超嘿嘿一笑,說道:“容嬤嬤,今兒這幾位可是都是我的貴客,你要好生安排,把我的兄弟們招呼好了!”
“苗公子您就放心吧,咱們先進房間,姑娘們馬上就來。”容嬤嬤把徐乙四人領進一間雅緻的包廂,便趕緊去叫姑娘了。
沒過多會,進來了四個妙齡少女,薄施粉黛,頗有幾分姿色。只是四個女孩穿着不合當下時宜,太過清涼,走起路來,裙襬之下那白皙修長的大腿,若隱若現,充滿了誘惑。
這四位女孩很是乖巧,分坐在徐乙四人的旁邊,有倒茶的,有剝果子的,噓寒問暖的非常熱情。
苗超身旁的女孩,極有眼色,看到酒上來了,就連忙給大家把酒滿上,苗超端起酒杯站了起來,滿臉笑容地講道:“三位兄弟,咱們這叫‘他鄉遇故知’,要是今晚你們看上了哪個,就可以‘洞房花燭夜’了!來乾杯!”
聽完苗超的話,徐乙三個臉一下子都紅了,連忙把酒喝了。女孩子馬上就把酒給滿上了,胖子身邊的女孩把剝好的開心果,輕輕的放進他的嘴裡,胖子激動的立刻吞了下去。
一時間,包廂裡春光無限。
眼鏡身邊的女孩,輕聲問道:“公子若有需要,咱們可以先去睡房?”
驚的眼鏡連連搖頭,推說不用,那女孩聞言,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溫柔地端起酒杯喂眼鏡喝了一杯酒。
苗超一看就是此道中的老手,早就在桌子下面對身旁的女孩毛手毛腳了。
徐乙一看身邊的女孩,要喂他吃水果,連忙說道:“來吧,姑娘咱倆喝酒!”
“好的,公子,我都聽您的!”那女孩溫柔的說道。
聽得徐乙渾身起雞皮疙瘩。
正在這時,二樓傳來了一陣似有若無,很是飄渺的瑤琴聲。
琴聲越來越清晰,錚錚琴音猶如行雲流水,清新雅緻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感傷,徐乙精通音律,知道這感傷的滋味並非強自施與,而是彈琴的人內心真情的自然流露,琴聲似乎在訴說一段難捨難離親情,婉轉悠長……
聽到此處,徐乙掏出了一錠銀子,交到身邊的女孩手中,讓她先行退下,女孩裝作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扭捏了一陣,就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