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徐兄身爲禮部主事,現又是欽差,澤凱只不過是一介小小商人,滿身銅臭,有的也只不過是點銀子罷了,哪裡談得上有什麼能指教的地方?”李澤凱慌忙站起回禮。
雖然對徐乙有着好感,但李澤凱卻把徐乙的求助給推了回去。這倒不是李澤凱對徐乙起了什麼敵意,只不過是憑着商人的本能行事。豪商的世族子第,不是看起來這麼簡單的,李澤凱雖然年輕,可也不是省油的燈,要不然也不會坐上李家家主的位置。在沒有摸清楚徐乙真正來意的情況下,打死他都不肯輕易答應對方任何事的,更別說事關談判的大事了。
再說,羊城商會靠的就是壟斷出口起的家、發的財,對於這次談判,也可以說關係到商會今後生存的大事,李澤凱這些天也暗暗做着準備,想着以後商會的出路。從骨子裡說,李澤凱絕對不想合約談成的,因爲南北港口一開,商會的壟斷優勢就蕩然無存了。自前幾年中英《五口通商條約》簽訂後,商會的海外生意已經受到了不少影響,如果再與美國、法國也這麼簽約,那麼商會的歷史使命也就等於走到了盡頭。
爲了李家,也爲了商會的將來生存,李澤凱這纔不惜討好美國人,把張巖給奧弗頓當通譯,目的就是想先一步得到談判的進度,找機會破壞談判,達到談判失敗的目的。
只有談判不成,商會的地位就不會受太大影響,至於談判破裂後是否會引起二國開戰,李澤凱卻沒有絲毫在意,在他看來,只要李家能夠繁榮下去,國家打成什麼樣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
在這點上,李澤凱和他老子完全不同,直到現在他還暗暗責怪自己老子當初讓他出頭,促成了中英《南京條約》的簽訂,這才引來後面的《五口通商條約》之禍。既然已經有了前車之鑑,李澤凱又怎麼會再去重蹈覆轍呢?
“澤凱兄客氣,還請千萬不要推辭……”
“哪裡是推辭?澤凱的確是無能爲力,徐兄還請多多見諒……”李澤凱眼神中露出微微嘲弄的神情,臉上裝着一本正經地回絕道。
李澤凱的一口回絕徐乙感到有些意外,本想對方最多裝裝客氣而已,沒想到居然會如此不給自己面子。不過徐乙哪裡會輕易放棄?仔細觀察了李澤凱的表情,精於察言觀色的徐乙心頭轉念幾分,就猜出了李澤凱的想法。
“澤凱兄謙虛了,誰不知澤凱兄和洋人之間的關係?要說羊城城裡誰最瞭解洋人的脾氣,莫非澤凱兄所屬了!小弟今天來並不是想讓澤凱兄直接出面周旋,只不過想請澤凱兄稍許指點小弟一二,也好順利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事,回京覆命而已。”
徐乙坦誠以告,語氣中帶着無限的真摯。
李澤凱的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徐乙如果用官面的話來壓他,他自有方法對應,可是徐乙現在絲毫不談官面,反而只談交情,並且用私人的身份求着他指點。如果再推辭的話,李澤凱也不太好意思。
可是,合約之事對李澤凱也非常重要,這關係到他們李家今後的生存大計,如果就這麼放棄的話,輝煌近百年的商會,就將沒落在即。所以,李澤凱兩頭爲難,既不想指點徐乙,又拉不下這個情面,有些躊躇起來。
李澤凱的表情徐乙全看在眼裡,商會的事他心中也清楚,對於李澤凱的難處徐乙現在約摸着已經猜到了一二,再加上李澤凱如今的回答和表情,更堅定了徐乙的猜想。
“澤凱兄,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小弟也不勉強,今天來的莽撞,還請澤凱兄多多見諒……”
說完這句話,徐乙站起來行了個禮,就要準備告辭。
“徐兄……請……留步!”
見徐乙要走,李澤凱連忙站了起來。李家的財勢再大,可再怎麼說對方也是欽差,自己只不過是個商人,而今人家來求自己幫忙,非但不幫,反而把對方給氣走了,以公以私怎麼都說不過去。更何況,作爲一個成功的商人,李澤凱怎麼會不懂得左右逢源,不把事做絕的道理?要是爲此惹惱了徐乙,等談判真的一成,對方回去後向京中大佬們如此一說,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澤凱兄?可有事教我?”徐乙轉身望向喊住自己的李澤凱,面露驚喜的表情問道。
李澤凱思前顧後,權衡利弊了一會,這才點了點頭。
“徐兄遇到了什麼難事?或許我可幫着排解一二,只不過……澤凱一介商人,怕是幫不了太多的忙啊!”
“無妨!無妨!澤凱兄有此心,就等於幫了小弟很大忙了。”
徐乙坐回位置,沉嚀了片刻問道:“聽聞澤凱兄和花旗洋行有合作?不知是否有此事?”
李澤凱一愣,不明白徐乙一開口怎麼就問到了花旗洋行?不過李家和花旗洋行的關係是人所共知,這也用不着去隱瞞,所以李澤凱當下就點頭承認。
“太好了!太好了!”
徐乙見李澤凱點頭,高興地拍手笑道:“澤凱兄有所不知,這次我和美國人、法國人談判,其中美國最爲關鍵,特別是美國的特使奧弗頓立場尤爲重要。只不過,美國人這次的開價實在太高,朝庭無法接受,所以想請澤凱兄借用和花旗洋行的關係,讓美國人那邊壓壓價、把條款放鬆些,就算不成,如能爭取一下,多給我點時間向朝庭奏報也是好的。”
“朝庭不是下旨儘快談成麼?徐兄怎麼又……?”徐乙的要求讓李澤凱出乎意料,他萬萬沒想到徐乙居然是打着讓他借用和美國的關係拖延時間的算盤。李澤凱不由得擡頭向徐乙看去,心頭疑惑不解。
“話是這麼說,但事卻不能這麼辦啊!”徐乙嘆了口氣,擺出一副掏心窩的樣子,特意湊近李澤凱悄悄說道:“澤凱兄大概還不知道吧?法國人昨天已經降低條件了,只不過法國的特使還在路上,要過些時候才能到羊城。如果現在就和美國人談妥,我們就虧大了!”
李澤凱聽到這消息一驚,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憂色,這個變化是他沒有想到的,李家和英國、美國的關係都不錯,但獨獨和法國沒什麼交情。如果徐乙說的是真的話,那麼這次談判估計黃不了了。要是談判成功,商會今後的生存就成了大問題,聽到消息的李澤凱心頭如翻江倒海一般,起伏不定。
暗暗心驚的李澤凱偷偷看了一眼徐乙,發現對方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做假,心頭頓時七上八下起來,琢磨着對策。
“哈哈哈,我還以爲是什麼事呢,這如此小事徐兄就放心吧,一切全包在澤凱的身上!”
李澤凱大笑幾聲,掩飾着神情中的慌亂,一口就答應了徐乙的要求。
事既說完,徐乙也不多留,藉以公務繁忙之由起身告辭。這一次,李澤凱不再挽留,親自送徐乙出門上轎,遠遠而去。
瞧着徐乙的轎子走遠了,李澤凱臉上的笑容瞬間雲消煙散,輕哼一聲,扭頭就走回了府中。
坐在轎中的徐乙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李澤凱今天的“暗戰”,他已經明白了李家在其中的角色。這個李澤凱畢竟年輕,嫩了點,和他老子比起來差得太遠了,神情轉換中的那些猶豫,全給徐乙瞧得一清二楚。
和李澤凱說那些話,只不過是徐乙用來試探對方的。不論李澤凱是不是會嚴守承諾,對徐乙來講根本就無關緊要。他現在需要爭取的時間,那怕是幾天也好,只要這幾天裡,李澤凱陷入兩難之間,一時騰不手來和自己攪局,等大事一定,他就再也起不出什麼風浪了。
“好你個商會,明裡吃着國家給的恩典,暗中卻打着自己的算盤,等收拾完了洋人,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一抹寒光從徐乙眼中閃過,一現而隱。李澤凱的底徐乙現在已經摸得清楚,對李家和商會的這些作爲,他暗暗動了殺心。
還沒回到暫住的知府衙門,隔着一條街就有侍衛站在那裡張望着,瞧見徐乙的轎子遠遠而來,連忙小步跑了過去。
“大人!”
叫停轎子,侍衛把腦袋探了過來。
“什麼事?”徐乙奇怪地問道。
“稟大人,昨天來的那位洋大人……今天突然不請自來了。”
“奧弗頓果然又來了?”徐乙聽到這消息得意地笑了笑,不過他馬上就恢復了平靜,皺眉問道:“怎麼?難道你們沒告訴他,我今天出門去了麼?”
“說了,可是洋大人依舊在內堂等您,從上午到現在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
這下,徐乙心頭更是大定,看來昨天的“蔣幹盜書”之計起了效果,要不然奧弗頓今天也不會巴巴着跑來找自己,更心甘情願地坐等自己幾個時辰。
回到衙門,徐乙故意連衣服都沒換,風塵僕僕地就向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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