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步入夏日，燥熱的天氣也讓東京城愈發繁華了。
作爲東京城有名的銷金窟，樊樓依舊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東南角幽靜的小院中，韓楨端坐在書房裡，翻看着密諜司送來的情報。
“嘶！”
深吸了一口氣，他喃喃自語道：“這趙佶是屬老鼠的麼，到底跑哪去了？”
兩浙沒尋到蹤跡，福建那邊的密探也沒有趙佶的信息，難不成逃出海了？
韓楨面露笑意：“看來王淵終於想通了。”
而周圍那些逃難的百姓更加傻眼了。
這時，守在屋外的管家答道：“阿郎莫慌，非是齊軍打來了，是城門口值差的皁吏洪狗兒。”
聽到是縣衙皁吏，孟濰不由鬆了口氣，旋即怒道：“這狗才大呼小叫的幹甚？”
“陛下慢走。”
所以說，人吶，不逼一逼，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大。
歸德中郎將乃是虛職，從四品的武散官。
一路來到城門口，不出意外的被城門差役攔了下來。
所以，趙佶必須要找出來，押送回京師。
陸甜微微仰着頭，看着韓楨的一雙美目都快拉絲了。
兩浙路早已是齊國的盤中餐，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不得不說，王淵的歸降，替韓楨省了一大筆錢。
老翁苦笑道：“既是逃難，哪來的憑由。”
兩浙路，信州。官道之上，一羣逃難百姓艱難前行。
除此之外，還順勢影響了西線戰場。
韓楨說着，在她那滿月般的圓臀兒上拍了一把，笑道：“這次去用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回來，等到南方安定後，未來兩年內朕不會離京，國家新建，發展民生纔是關鍵。百姓在趙宋治下過得太苦，該換個活法兒，過過好日子了！”
差役大聲呵斥道：“沒憑由就趕緊滾，再敢停留，將你們全抓進大獄。”
氣勢，說白了就是一個人的底氣折射。
陸甜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孟知縣，孟知縣！！！”
到了玉山縣，逃難的百姓便開始分道揚鑣，一部分去投奔鄉間的親戚，另一部分則前往縣城，打算尋一份工做。
人羣中，一位老翁上前一步，顫顫巍巍地說道：“俺們是衢州逃難來的百姓，勞煩差爺高擡貴手，讓俺們進城尋份工做。”
倒也不是不可能，原時空裡趙構被金軍攆的數次出海避難。
差役嚥了口唾沫，用不可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趙佶。
孟濰嚇了一跳，慌忙坐起身，一邊往身上套官袍，一邊說道：“可是齊軍打來了？告訴齊軍將領，本官降了，本官降了！”
……
南方是邪教紮根之地，民間淫祠數不勝數，彌勒教、摩尼教、景教、祆教、香會、集經社……以及一些說不上名字的邪教，零零總總，大大小小不下三十餘個。
懷裡有錢，腰桿子自然硬。
就連捱打的差役，都捂着臉愣住了。
莫要小看這些邪教，拋開其他不談，僅是北宋這一百餘年中，數次大的造反背後，都有邪教的身影。
“陛下心懷百姓，乃大齊之福。”
放下茶盞，陸甜問道：“陛下這次回來，短期應當不會離京了罷？”
一路走走停停，渴了喝河水，餓了吃野菜野果。
而且這些邪教紮根民間，隱於暗處，蟄伏之時極難被發現，更別提連根剷除了。
……
這些都是人的底氣所在。
順着密道一路回到宮中，就見劉昌喜滋滋的迎上來。
“嗯。”
齊國的各種政策，必定會觸碰到南方一些階層的利益。
他到底當了二十多年皇帝，暴怒之下，那股子威勢無人能及。
孟濰驚呼一聲。
哆哆嗦嗦說了一半，差役轉頭跑進城裡。
仁宗時期鬧得沸沸揚揚的王則起義，背後就是彌勒教在推波助瀾。
韓楨下令道：“傳朕旨意，授王淵歸德中郎將，賜金千斤，玉璧一對。”
趙佶操着一口字正腔圓的官話朗聲道：“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朕乃大宋太上皇！”
離開那座村子已過去四日，從那名小婦人口中得知，村落位於衢州與信州交界處。
紅木書桌下，陸甜探出頭，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柔聲道：“如今，大勢已定，趙佶翻不起甚麼風浪，陛下何必在意呢？”
王淵此人還是很有能力的，只不過軍中暫時沒有合適的實缺，所以先給一個虛職，穩定其心。
數萬大軍吃喝拉撒要錢，民夫運送糧草也要錢，甚至招募匠人，打造戰船還是要錢……
韓楨答道：“過段時日要去一趟南方。”
對這些門閥士紳與邪教來說，還有甚麼比趙佶這個名頭更好用的麼？
咕隆！
狼狽是狼狽了些，可儀態與氣勢卻遠非尋常人能比。
聞言，孟濰戴上官帽，整了整衣衫後，邁步來到大堂。
差役斜蔑了他一眼：“你說是便是？可有憑由？”
韓楨笑着點了點頭。
那差役嚥了口唾沫，神色驚疑不定，強行趁着微微發顫的雙腿說道：“你……陛下……且等着……俺……”
手中有權，遇事自然沉穩。
那差役一時間竟被震住了，捂着臉訥訥地道：“你……你是何人？”
啥？
跟着俺們走了一路，啃野菜喝河水的是陛下？
劉昌欣喜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杭州八百里加急送來戰報，王淵降了！”
後面的方臘、鐘相楊幺就更不用說，就是依靠摩尼教來傳教，發展信徒，迅速擴張勢力。
整整走了五天，一行人終於趕到了玉山縣境內。
往西走七十里，能抵達信州的玉山縣，往南四十里就是江山縣，可趙佶如今被方臘餘孽嚇破了膽，哪裡還敢在衢州晃盪，萬一再被擄掠到山上，怕是性命難保。
劉昌躬身應道。
沒法子，這個時代的百姓愚昧，對鬼神無比敬畏，乃是邪教孕育發展的溫牀。
韓楨伸出手，輕輕撫弄她那精緻嫵媚的臉頰，輕笑道：“你不懂，趙佶一日不被押解到東京城，南方就一日不得安寧。這個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
啪！
清脆的耳光聲，讓所有人都爲之一愣。
此刻的趙佶面容黝黑，身着破爛的麻布衣裳，邋里邋遢，手持一根枯木手杖，混在人羣之中，幾乎完美融入。
在差役的眼中，便是知縣老爺也沒有這樣的威勢。
“奴婢領命。”
王小波、李順起義之初，也是憑藉蜀中當地淫祠神祇造勢。
只需捱到玉山縣，他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陸甜語氣不捨道：“陛下才剛御駕親征歸來，怎地又要去南方？”
一路來到大堂，還不待他發問，就見洪狗兒驚慌失措的高叫道：“洪知縣，城外來了一夥流民，其中一人自稱太上皇，讓洪知縣速速滾去城外接駕。”
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趙佶就在東京城。
王淵歸降後，岳飛就能輕鬆拿下兩浙路，並且王淵麾下的戰船與水師，只需稍加操練，就能立即投入到襄陽戰場，數百艘戰船封鎖漢江上游，提前三五個月進攻蜀中。
這一來一去，省下的錢高達上百萬貫。
感受到陸甜整個身子都軟了，韓楨正色道：“你大病初癒，不易勞累，朕回宮了，你早些休息。”
怒氣上頭之下，只見他擠開人羣，擡手就是一巴掌。
作爲一國皇帝，尤其是趙佶這個將皇權提升到極致的皇帝，長久以往養成的氣勢極盛。
要知道，不管是岳飛統領的徐州軍，還是海軍水師，多在兩浙路駐紮一日，就得多耗費數萬貫的錢糧。
原本非珍饈美味不吃的趙佶，如今連生野菜都啃得格外香甜。
“哪來的乞丐，趕緊滾！”
陸甜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吐在銅盂中，正色道：“奴會讓南邊的密探加緊搜索，儘快把趙佶找出來。”
爲了保住自己的利益，總會有人願意鋌而走險。
“太上皇？”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差役一路連滾帶爬的跑回縣衙，口中高聲大喊。
說實話，打下南方容易，可若想像山東、京畿這般經營好，不太容易，需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時間。
官家搖搖頭：“老奴也不曉得。”
匪寇反賊趙佶怕，可他孃的一個大宋縣城裡的胥吏，他怕個屁？
回到自己治下，那個曾經呼風喚雨，言出法隨的大宋官家似乎又回來了。
趙佶豎起戟指，怒罵道：“你這狗才當真是不知死活，還不速速江山知縣滾出來接駕！”
見狀，韓楨調侃道：“有甚麼喜事，值得伱這般高興？”
差役這一嗓子，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韓楨繼續吩咐道：“此外，傳令岳飛，讓他儘快拿下兩浙路，接收王淵麾下的宋軍。”
於是，趙佶果斷前往信州，哪怕多走三十里路，他也認了。
官家？
“啊？”
眼見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抵達江山縣了，卻被一個胥吏擋在門外，這讓趙佶如何能忍？
時至正午，知縣孟濰正在後院午休小憩。
“南方初定，朕必須要親自走一趟，安定民心。”
……
洪狗兒捂着臉，語氣略顯委屈道：“是，還打了卑下一耳光。”
孟濰哪管他挨不挨耳光，此刻心中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