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閣中。
此時已經接近子時,聽雨閣的客人們,要麼就是摟着姑娘回房睡了,要麼便是已經離開了。剩下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其中就包括洛九音等人。
唐逑將扇子一捏,沉聲向洛九音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洛九音喝下一口酒,皺眉說道:“再等等吧。說不定阿昭就要回來了。”
這句話像一塊大石一般壓到了唐逑心頭,他忍不住打擊洛九音道:“他都去了一個時辰了。我估計他已經睡在那南燭姑娘的懷裡了。等了也是白等。還不如早點回去睡覺。”
洛九音輕輕飲下一口酒,不動聲色地說道:“再等一會兒吧。”
聽雨閣的後院。
柳南燭的房間。
柳南燭正在彈着琴。琴聲溫婉而又纏綿。
陳昭正在喝着酒。酒的香氣清純而又甘甜。
柳南燭擡起頭來看着陳昭,那眼神看起來含情脈脈。
陳昭也擡起頭看了一眼柳南燭,那眼神看起來猥瑣無比。
陳昭一面喝着酒,大腦卻飛速旋轉。她姓柳?她姓柳。這倒真是奇了怪了。長得一模一樣也就算了。連姓氏都娘一樣。難不成,她真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或者妹妹?那當初爲什麼爹和娘不要她了呢?是因爲她天生殘疾?不可能,好歹那時候老爹也是鼎鼎大名的將軍了,不差這兩個小錢。那是因爲什麼呢?難道?她是娘趁老爹不在紅杏出牆的私生女?!
陳昭想到這裡,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由手指一鬆,酒杯立刻“咣噹”一聲掉在了桌子上。酒也立刻濺了出來。柳南燭見狀連忙站起,拿起身上的手帕趕緊幫陳昭擦拭身體,嘴裡喃喃說道:“小王爺怎麼如此不小心呢。”
陳昭眯眼近看了柳南燭一會兒,雖然現在老孃年紀已經大了。但府裡有不少孃親年輕時的畫像。這柳南燭姑娘怎麼看都跟老孃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陳昭不好意思地笑笑,連忙說道:“麻煩南燭姑娘了。”
柳南燭收回手帕,淡淡一笑道:“小王爺客氣了。”
陳昭忽然又心生一計。如果柳南燭真是娘趁老爹不在的時候跟別人生的, 那年齡一定與自己相差無幾。連忙又問道:“敢問南燭姑娘今年多大了?”
柳南燭微微一笑,擡眉一想說道:“我麼?今年應該算十七了。”
陳昭眼睛一眯。心道。好傢伙,正好比我小兩歲。陳昭不由得想起自己也聽府裡的下人說起過。自己出生後沒多久,父親就趕去邊關領軍殺敵去了。直到自己五歲的時候纔回來。難道,就是那五年之間,有了這個柳南燭?當下一咬牙,心道娘啊娘,您可真是坑壞兒子了。
柳南燭似笑非笑地看着陳昭道:“小王爺怎麼如此關心我的事情?”
陳昭心下一驚,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我就好奇問問。”心裡卻道,這再過兩日老爹就回來了,萬一一時興起來到聽雨閣看看,娘這可不就穿幫了。不行不行。要不這樣,今晚把她灌醉了打暈,然後找個地方藏起來。等老爹走了,再放她出來,多給她一些銀子,讓她永遠不要再回江南。想到這裡連連點了點頭,也只有這麼辦了。
陳昭朝柳南燭笑了笑,望向天邊的月亮道:“如此良辰美景,南燭姑娘不一起喝點酒嗎?”
柳南燭躊躇道:“我麼?我不太會喝酒。”
ωwш●тт kān●¢ Ο 陳昭小眼一眯,心道,就喜歡你這種不會喝酒的。嘴上笑嘻嘻卻道:“又不是大喝特喝。就是小酌兩杯。來。我給你滿上。”
柳南燭望着酒杯,訕訕說道:“那好吧。我就隨便喝兩口。小王爺請自便。”
陳昭笑道:“好說好說。不如這樣,我們來玩猜拳,你輸了。就輕輕抿一口就是。我輸了,我喝兩杯。怎麼樣?”
柳南燭輕笑一聲道:“好吧。那就依小王爺所言。”
陳昭大笑,滿懷欣喜,划拳他輸給誰過?當即立刻與柳南燭對飲了起來。
一開始,陳昭總是贏,不由讓他開懷大笑,明明自己沒有輸卻也喝了兩口。不遑多時,他也覺得漸漸頭昏腦漲起來。口也不隨着心,漸漸開始輸給柳南燭。
柳南燭微微一笑道:“小王爺可是喝多了?”
陳昭大手一擺,斷斷續續的說道:“沒...我沒醉。繼續。繼續。”
柳南燭笑道:“酒。就不喝了吧。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陳昭默然,醉醺醺地問道:“聊什麼?”
柳南燭輕笑道:“小王爺可有過深愛的人。”
此話一出,陳昭不覺鼻子一酸,剎那間想起了那個嫵媚動人的女人,沉眉說道:“有啊。”
柳南燭問道:“她在哪?”
陳昭不由淚溼了眼眶:“去了風裡。”
柳南燭十分疑惑:“風裡?”
陳昭點了點頭,悵然說道:“她決定去完成自己所有的理想和抱負。把我一個人留在了世上。”
柳南燭眼中不知爲何也忽然有了難過之意:“你恨她麼?”
陳昭卻忽然搖了搖頭:“不恨。”
柳南燭訝道:“爲什麼?她拋棄了你。你爲何不恨她?”
陳昭說道:“那是她的理想,那是她的抱負。我...我支持她。雖然,她離開了。可我。會永遠記得她。”
柳南燭眼中閃過一絲難過之色。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再言語。
陳昭卻忽然打破寧靜道:“幸好啊。有九音和大哥一起陪着我。我才感覺,不那麼寂寞。可是,我是真沒想到啊。這唐逑,居然喜歡男人。”
柳南燭擡眼道:“愛情本就是不可捉摸的。他喜歡男人又怎麼了?”
陳昭“嘖”的一聲,醉醺醺地說道:“他喜歡男人也就算了。可是你說,怎麼就偏偏喜歡九音呢?”
柳南燭來了興趣,壞笑着說道:“怎麼?你也喜歡那個九音?”
陳昭聞言一個哆嗦,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喜歡男人呢?”
柳南燭輕撫頭髮笑道:“你說的這個九音我好像聽說過。最近大街小巷都在傳他,聽說,器宇不凡,英俊瀟灑,武功還高強的很,是麼?”
陳昭打了個嗝道:“這話倒是也沒錯。”
柳南燭笑道:“既然他這麼好,你喜歡上他,也沒錯啊。”
陳昭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沒有喜歡他。我只是...只是...”
柳南燭笑道:“只是什麼?”
陳昭愣愣地說道:“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他和唐逑在一起。”
柳南燭大笑:“那你不就是喜歡他麼?否則他跟誰在一起,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陳昭道:“不是啊。他要是跟一個女人成親。我陳昭舉雙手雙腳贊成。但是..他要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恐怕。這一生都會被人嘲笑的。我只是不希望我兄弟一直被人笑。”
柳南燭又給陳昭倒了一杯酒道:“我早聽聞皇上把突厥公主許配給了他,他還不願意。原來,是因爲喜歡男人啊。”
陳昭一口飲下美酒,淡淡說道:“也許是吧...”
接連又喝下幾杯酒。陳昭只覺得頭昏腦漲,連話也快說不清了。
柳南燭見了笑的更加嫵媚,淡淡問道:“唐逑就是今日坐你對面那個?”
陳昭點了點頭:“對啊。就是他。”
柳南燭點點頭道:“氣宇軒昂,風流倜儻。跟九公子也算是絕配。”
陳昭聞言也不知爲何,忽然怒從心起,打算說道:“配什麼?哪裡配了?”
柳南燭道:“長相。身家,都很配啊。”
陳昭立刻怒道:“身家?比身家他比得過我永安王府嗎?比長相,他哪有我帥?”
柳南燭笑道:“喲。你莫不是吃醋了?”
陳昭撇嘴道:“我沒吃醋。”
柳南燭微微一笑,衝陳昭說道:“不如我給你變個魔術?”
陳昭醉醺醺地說道:“什麼魔術?”
柳南燭神秘兮兮地道:“你現在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唸三遍洛九音的名字。他就會立刻出現在外面的花園裡。”
陳昭嗤笑:“我看他幹嘛呀。我天天都能看見他,看都看厭了。”嘴巴上這麼說,卻也不知何時,悄悄把眼睛閉上了。
九音。九音。九音。
柳南燭雙指一點門外,一道銀光飛出。隨後她笑道:“好了。把眼睛繼續閉着。出門吧。你的洛九音就在門外等你。”
陳昭依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緩緩向門外走去。
微風伴着花香撲面而來。讓人心馳神往。
陳昭緩緩睜開雙眼。
白色的衣裙隨風飄蕩,女子朝他輕輕一笑,在這朦朧的月色中,美的讓人心醉。
陳昭不由開始緊張了起來,手心也不自覺地開始出汗。顫顫巍巍地說道:“你..你真的來了。”
女子緩步向他走來,最後定定地站在了他的身前。
陳昭心臟狂跳,不由開口說道:“九音...我...”話還沒說完,女子便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脣。陳昭還待說話,那女子卻忽然閉上了眼睛,輕輕踮起腳尖,隔着手指,吻上了他的脣。陳昭心下一慟,但覺腦袋越來越暈,最後也輕輕閉上了眼睛。享受着這令人心醉的微風,和這令人心疼的一吻。
天色已經漸漸泛白。
洛九音站在永安王府的屋檐上,遙遙向聽雨閣望去。他不由地想到,聽雨閣裡,陳昭還不知道怎樣跟那叫做南燭的女子纏綿着。不覺心口一疼。她本是堅強而獨立的女子,可此刻,卻也不由地深深地心酸。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立刻吸了吸鼻子。
姜雨婷不止何時也上了屋檐。她緩緩在洛九音身邊坐下。她一直覺得自己很苦,但看了看洛九音,方覺洛九音過的更苦。此刻她雖有心安慰洛九音,卻也不知道怎樣的言辭纔算得當。只好伸手,默默地提洛九音遞上一個酒壺。
洛九音接過酒壺,淡淡一笑,隨後便打開酒壺,張口飲了下去。
微風吹過,它們好像聽到了眼前這個女人的心聲似的,緩緩停下了腳步。洛九音迎着風,暗自想道。
罷了。罷了。
丟到風裡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