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不速之客
十一音樂工作室租賃的這間地下室,顧洛北每個月只需要支付一美元的象徵性房租而已,這對於資金緊張的顧洛北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事。
房子的主人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爺爺,知道顧洛北要使用地下室作爲音樂工作室,只是確認了他的身份——哈佛大學在校學生,就願意直接租借給顧洛北使用,只象徵性地收了一美元房租,美名其曰“支持獨立音樂事業”。
在工作室裡呆了幾個小時,顧洛北做畢業設計,伊登-哈德遜在看書,房間裡時間就好像靜止了一般,當顧洛北肚子裡傳來飢腸轆轆的聲音,纔打破了房間裡的束縛。剎那間,時間疾馳,這才發現已經是晚上時分了。
顧洛北和伊登-哈德遜兩個人並肩往學校走回去,原本是想叫外賣的,結果發現外賣菜單全部都在宿舍裡放着,工作室纔剛剛投入使用,卻是什麼都沒有,所以兩個人只好回學校了。
十二月的波士頓,不過下午四點就可以看見暮色降臨了,此時已經就要八點了,夜幕早已把劍橋市籠罩得嚴嚴實實。顧洛北和伊登-哈德遜一路有說有笑地向宿舍走去,準確地說,是顧洛北有說有笑,伊登-哈德遜嘴裡話語精彩異常,但面部表情依舊寒霜凝結,也只有並肩而行的顧洛北才能夠體會到伊登-哈德遜“表裡不一”所帶來的巨大喜感。
這個時間點正是宿舍熱鬧的時候,時間點正好,學習的人剛剛回來、有約會的人正在準備、夜貓子們才起牀,讓宿舍樓散發出和白日裡所不同的活潑氣息。
在走廊上經過一個個喧鬧的房間,伊登-哈德遜的腳步卻在距離宿舍還有十米的地方停留了下來。顧洛北原本正和伊登-哈德遜比手劃腳地說着,“我原本還想着冬季放假去百老匯找份工作的,現在沒有做的事情太多,估計沒有時間了……”顧洛北之前在百老匯的日子,都是學業一起兼顧的,上了大學之後,更是隻有冬季和夏季放假時纔去百老匯報道的。顧洛北總是利用有限的時間,獲得最大限度的提高——這也是佩恩-萊切如此嫉妒的原因之一,他可是放棄了學業,全職在百老匯打拼的,但依舊抵不過顧洛北。
顧洛北發現伊登-哈德遜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順着伊登-哈德遜的視線看過去。宿舍門口此時站着三個人,一個人依靠在宿舍門旁邊的牆壁上,頭靠在牆上,面無表情;一個人在左右踱着步伐,心緒不寧的樣子;還有一個人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一頭長髮垂下來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低着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這三個人,赫然就是和環球音樂簽約的憂鬱心境,吉倫-哈斯,雅各布-提波和布魯斯-斯特伍德。
顧洛北愣了愣,他全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憂鬱心境。距離上次爭吵之後,過去多久了,已經有將近兩個月時間了。這段時間一點音訊都沒有,今天突然來宿舍門口,一看就知道在等自己,又是幹什麼。顧洛北眉頭隨即就輕輕皺了起來,這時雅各布-提波恰好發現了歸來的顧洛北和伊登-哈德遜,立刻朝這個方向走過來一步,可馬上腳步頓了頓,似乎意識到雙方已經是撕破臉的關係了,但也只是頓一頓而已,接着又走了過來。
不想,顧洛北一點面子都不給,直接無視了來人,轉頭繼續和伊登-哈德遜說到,“你呢,冬季放假有什麼計劃?”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宿舍門口的三個人一般,或者說眼前的三個人就是完全的陌生人一般。
伊登-哈德遜回頭看了看顧洛北,他的表情一切正常,皺起的眉頭又舒展了開來,沒有生氣沒有憤怒沒有鬱悶,只是雲淡風輕地無視。伊登-哈德遜不由覺得好笑,顧洛北的性格果然是對他的胃口:絕對不看人眼色行事,行爲的唯一準則就是自己的喜好。
這種性格可以說是桀驁不馴,也可以說是放蕩不羈,還可以說是乖戾偏執,但同樣可以說是灑脫開朗,可以說是個性張揚。人生在世至多不過百年,如果事事要看別人眼色行事,活得那麼憋屈,倒不如躲在鄉村裡當避世逃兵好了。活得開心、活得瀟灑、活得自如,其實人人都想如此,但大家都會說,這個社會不由己,要想在這個社會上活下去,就必須學會妥協。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個人呢?畢竟人就是社會的人,是屬於社會的一份子,要做到無拘無束、瀟灑快活,談何容易。但顧洛北就做到了,伊登-哈德遜也做到了,這才使得他們兩個成爲了好朋友。
“埃文!”雅各布-提波的臉漲得通紅,被顧洛北無視着實讓他很是丟臉。但如果真的讓顧洛北就這樣走了,他們在這裡等了一個下午就算是白等了:在工作室的時候,顧洛北手機關機,無法聯絡上。“埃文-貝爾!”雅各布-提波發現顧洛北彷佛沒有聽見一般,直接往宿舍門口走去,不由惱羞成怒。
“埃文-貝爾,你偷偷把‘最後’和‘海闊天空’註冊了版權是什麼意思?”雅各布-提波握緊了拳頭,平時健身練出來的肌肉此時已經充滿了力量,隨時都會揮出去的可能,僅剩的一點理智告訴他,還是正事要緊,“這兩首歌明明是我們樂隊的,你一個人偷偷摸摸藏起來,算是個什麼東西。”說到這時,雅各布-提波又憤怒了,話不經腦子就吼了出來,“你想阻止我們樂隊的前途你就明說,先是不肯簽約,現在又故意把曲子註冊版權,你和我們有仇啊。”
聽到雅各布-提波粗着脖子在那大吼大叫,吉倫-哈斯就暗咒一聲“不好”,熟悉的人都知道,顧洛北絕對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如果好好和他談,其實一切都有迴旋的餘地,但上一次雅各布-提波就和顧洛北撕破了臉皮,激怒了顧洛北,今天又一上來就劈頭蓋臉的一頓,事情估計要黃了。
走廊裡此時很是熱鬧,但大家都安靜了下來,靜靜地聽着雅各布-提波在那兒罵娘。作爲哈佛大學裡小有名氣的樂隊,憂鬱心境的事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不知道情況的人,都覺得很驚訝,沒有想到一向自詡團結的獨立樂隊,居然隊內也有如此多八卦,看顧洛北的眼神都不對勁了;知道情況的人,就更加驚訝了,他們都知道,沒有顧洛北就沒有今天的憂鬱心境,那雅各布-提波說的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顧洛北想獨自單飛,故意阻擾樂隊的發展?
八卦,總是讓人熱血沸騰。
雅各布-提波的聲音整個走廊都聽到了,顧洛北又不是聾子,自然聽得很仔細。一股怒火就往腦袋裡躥,按理說,他已經兩輩子爲人了,不是衝動上腦的小青年了,但此時他依舊覺得荒謬至極。
顧洛北一個箭步就欺身了上去,把雅各布-提波嚇得退後了半步,“**算個什麼東西,我寫歌的時候你是幫忙遞筆了還是幫忙打掃衛生了。”旁邊觀戰的人看到顧洛北也爆發了,都已經要打起來了,但聽到顧洛北憤怒之中的說辭也是如此搞笑,把雅各布-提波鄙視地一無是處,有人就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來,“等你弄清楚版權這個詞怎麼寫,再上門來討公道還來得及,不要讓被人以爲哈佛的學生就是如此沒文化!”顧洛北真是罵人不帶髒話,卻硬生生把雅各布-提波的所有氣焰都熄滅了。
顧洛北此時是又憤怒又好笑。上一次雅各布-提波就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大堆話,現在看來,在他內心還有很多鬱悶沒有發泄出來。在雅各布-提波眼中,或者應該添加一個布魯斯-斯特伍德,自己就是一個自命清高、自私自利、見不得隊友好的小人,這個認知倒顧洛北覺得很有意思。
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眼裡,因爲利益和立場的不同,居然可以有如此大的差異。
“你TMD的就不是一個東西,有一點才華就自以爲是……”雅各布-提波被顧洛北罵得發愣了,回過神之後,也不講道理了,脫口而出就是胡言亂語,吉倫-哈斯馬上拉住了激動的雅各布-提波,把他後面的粗話全部都捂在了掌心裡。這事情的發展,僅僅不到十秒鐘,就脫離了軌道,讓吉倫-哈斯手忙腳亂。
吉倫-哈斯迅速往後退了幾步,避免肢體衝突的發生,避免讓事情進一步惡化。吉倫-哈斯看了身邊的布魯斯-斯特伍德一眼,示意他把雅各布-提波管住。布魯斯-斯特伍德眼底也有一些懊惱,沒有想到雅各布-提波如此衝動,顧洛北纔不過使了一個眼神而已,他就火山爆發了,把事情弄僵了,連談判的機會都沒有。而現在,看顧洛北氣定神閒的樣子,反而是他們三個人狼狽地像跳樑小醜。這讓布魯斯-斯特伍德向來表情不多的臉上不由有些發燙:生氣加害羞。
等視線再次回到顧洛北臉上的時候,吉倫-哈斯就知道,事情糟糕了。顧洛北臉上的憤怒已經隱藏到了眉宇之間,嘴角帶着一抹痞痞的笑容,眼底滿是不屑,而他身邊的伊登-哈德遜依舊是面無表情,那雙眼睛冷冷地投射過來,讓吉倫-哈斯平白就打了一個冷戰。
吉倫-哈斯忽然有一種感覺,雖然上次鬧得很僵,但情況還是可以控制範圍內。可經過今天,憂鬱心境和顧洛北就徹底站到了對立面,以後再見面時也許就是仇人了。原本一個樂隊裡的人,也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但僅僅幾個月事情就演變成這樣,讓吉倫-哈斯有種無力感。
“埃文,事情是這樣的……”吉倫-哈斯試圖和顧洛北解釋一下情況,雖然知道事情已經不可爲,但吉倫-哈斯還是希望可以把事情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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