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衝一邊踱步一邊咬牙切齒的說着話,越是深想此事,便越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當初自己對郭昊極爲疼愛,甚至心裡想過將來讓郭昊繼承大統的可能。可以想象,倘若郭昊長大成人,有太后的幫忙,加上自己的疼愛,很有可能真的立他爲太子,將大周交給他。那樣一來,自己居然是將大周江山交給一個毫無干系的外人手中。想一想這都太可怕了。郭衝甚至有一種衝上去將容妃一刀砍死的衝動。這個賤人的所爲,死十次都不爲過。
容妃嚇得差點昏死過去,她萬萬沒想到皇上會想的這麼深,這樣的指責她容妃和衛家上下幾百口的性命怕是難保了。容妃爲自己當初的愚蠢而後悔。事實上當初掉包子嗣的時候,她的本心只是在形勢所迫和太后的期待下有個兒子罷了。這樣太后滿意,皇上滿意,自己也有了資本。但後來,容妃確實想到了這件事的可怕之處。將來郭昊要是當了太子,當了皇上,那這大周江山可就悄悄的換了人了。不姓郭,而是姓陸了。當意識到後果如此可怕之後,很多天容妃都魂不守舍不知所措。這並非她的初衷。她沒想會衍生出如此嚴重的後果的。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也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被人利用了。樑王妃給自己出了這個主意,必是樑王爺所授意。那是他們夫婦的詭計,顯然別有居心。想明白了這些後,容妃對樑王和王妃開始敬而遠之,主動疏遠。以前自己和王妃是好姐妹,無話不談,極爲投緣。這之後,她再也不跟王妃有任何的聯繫了。她懼怕見到他們,她擔心事情會敗露。
實際上,郭昊的死雖然讓容妃傷痛欲絕,但容妃其實心裡也鬆了一口氣。郭昊的存在彷彿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她看着郭昊的時候心裡總是不免擔心將來的事情。郭衝對郭昊越好,她越是害怕。郭衝對郭昊不好,她也害怕。其實,那時候的每一天,她都生活在矛盾糾結恐懼和恐慌之中的。
“不不不,皇上,臣妾絕無此意,臣妾豈會有如此算計?皇上錯怪臣妾了。臣妾對天發誓,若有此心,教我天誅地滅,萬世不得輪迴。皇上……相信臣妾吧。”容妃連連搖頭,拼命的爲自己辯解說。
郭衝皺着眉瞪着容妃半晌,點頭道:“你說的對,你說的對。朕娶你的時候,你只是個單純愛鬧的女子罷了,你怎會有這般心思?這件事必是有人在幕後指使你的。憑你怎麼會想出這等騰籠換鳥之計?是誰?還不老實交代。到底是誰讓你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誰給你出謀劃策的?說!
容妃更是恐慌之極,事情越來越複雜,越來越棘手了。皇上已經逐漸的想到了事情的真相,已經越來越接近最核心的秘密。果然,皇上是極聰明的,也是極多疑的。正因爲多疑,他纔會想的這麼深。而這一次他並沒有胡思亂想。
“不是不是,皇上千萬莫要多想,沒有任何人教我,都是臣妾自己的主意。皇上切莫胡亂猜疑。此事完全是我一時糊塗所爲,跟他人無涉。”容妃急切叫道。
郭衝並不理會,皺眉沉吟思索道:“誰是這幕後指使之人呢?難道是太后?爲了她衛家,所以教唆你幹這等事?想讓你站穩腳跟,好庇佑你衛家不倒?”
“皇上,此事跟太后無關,皇上萬不要猜忌太后啊,太后一心爲皇上着想,一心爲大周着想,她怎會允許我做出這等事?更莫要說是教唆我了。皇上,都是臣妾的罪過,切莫攀扯他人。”容妃哭叫道。
郭衝皺眉想了想,也覺得此事不太可能是太后的主意。母后那麼愛自己,她怎麼可能做出欺騙自己的事情。母后也是深明大義之人,她絕不可能做出這種顛覆大周社稷的事情,這絕非母后能做出的事情。但要說這是容妃自己的主意,郭衝也絕對不相信。當時嫁給自己的容妃是個單純的愛笑愛玩的少女。她沒有這麼高深的謀略會想到去這麼幹。是誰對自己這麼痛恨,甚至要以騰籠換鳥的方式來讓自己的皇位落於他人之手,其目的何在?是那陸非明?絕不可能?陸非明只是個書呆子,他怎會有這般謀劃?做這件事的人一定是膽大包天老謀深算而且對自己又是極爲痛恨之人,而且定是能讓容妃覺得能給她撐腰的人。這個人除了太后,還能是誰?
突然間,郭衝的腦海之中閃出了一個名字,他整個人都遏制不住的發抖了起來。
“是樑王是不是?是不是樑王教唆你這麼幹的?是不是他?賤人,你說!”郭衝忽然尖聲大叫了起來。
容妃嚇得魂飛魄散,他不知道郭衝是怎麼想到是樑王所爲的,自始至終自己沒有提樑王一個字,皇上難道掌握了什麼證據不成?
“不不不,皇上不要亂猜了,此事跟任何人無關,只是臣妾自己所爲。皇上殺了臣妾吧,臣妾只求一死。”容妃叫道。
郭衝並沒有理會她的否認,自顧沉吟道:“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纔有動機。朕知道他一直想的是什麼。他對朕得了皇位心裡一直是不滿的,但他又沒有辦法,也沒有膽量。他便暗中作祟。他這麼做便是埋下伏筆,如果郭昊得了皇位的話,他便可以成爲掌控朝廷的人,時機一到,便可以站出來將此事公開,殺了郭昊。屆時他可以取而代之。那時朕已經死了,沒有任何人和任何理由可以阻止他。好一個驚騰籠換鳥取而代之的毒計,爲奪皇位謀劃之深,讓人難以置信。也只有他能幹的出來。小時候朕便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有一次朕只是不小心將他推到池子裡吃了幾口水,他便跟父皇說我要淹死他,還說朕威脅他不准他跟外人說。他將自己的腳指甲砸爛,說是朕砸爛的,又去告狀。朕所以對他懷有戒心,便是他從小便心腸狠毒,陰暗狡詐。朕不得不防着他。很多人還以爲朕是容不下他,殊不知朕不得不防着他。沒想到,他將手早已伸到了朕的後宮之中,幹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呵呵呵,太好了,這可太好了,朕的好弟弟。”
郭衝神態有些癲狂,忽然冷笑,又忽然咬牙切齒,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用力椎打着桌子。就這樣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大堆的話。
“……對了,當年你懷孕期間,樑王妃來過多次,她跟你一向交好,每次來都去你房裡說半天的話。朕當時覺得你們是好姐妹,現在也是妯娌之親,便也沒有在意。想必那便是在跟你謀劃這件事了。這個混賬自己不出面,讓自己的王妃出面,這樣便於跟你聯繫,我也不會懷疑他。好陰險,嘿嘿,朕完全被矇在鼓裡了,朕被你們玩弄於鼓掌之上了。嘿嘿,好厲害,好厲害。”郭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推斷之中,咬牙切齒的說道。
衛幼容渾身冰冷,皇上太聰明瞭,這都被他猜的絲毫不差。當初正是因爲自己壓力巨大,王妃來探望時自己跟她說了自己的心思,過了數日,王妃便試探的透露了這個秘密。雖然王妃並沒有參與整個換子的行動,但王妃的話確實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行動的方向。可以說,沒有王妃說的話,自己不可能想到會來個掉包之計。但更讓容妃娘娘覺得恐怖的是,如果按照皇上所分析的來看,自己其實也是被樑王所利用了。他們夫婦故意暗示自己這麼做,便是爲了爲未來謀劃。倘若郭昊當真當了皇上,樑王必是要掌權的。他可以在適當時機拋出整件事的原委,證明郭昊不是皇上的子嗣,那樣他便可取而代之了。自己本以爲這是一場好計謀,其實這乃是計中計,自己也是觳中之人卻不自知罷了。自己辛苦經營,最後卻有可能爲他人做嫁衣。
衛幼容從骨子裡本就不是一個工於謀劃之人。換子之事其實已經違背了她的本性。被一步步的推動着掩飾這件事,最終走上了將陸非明殺了滅口的蛇蠍之行。但這一切用盡了她的本事,之所以漏洞百出,其實便是智謀不足的原因。而現在,她才真正的意識到了自己其實是個大陰謀之中的一個被人擺佈的棋子罷了。這種感受讓她更加的挫敗和痛苦。
“還不如實召來,是不是樑王爲你出了這個計策?快說。”郭衝瞪着呆呆發愣的容妃吼道。
容妃驚醒過來,心裡矛盾而複雜。她有一種想要和盤托出的衝動,因爲她有一種被樑王和王妃利用和背叛的強烈挫敗感,想報復他們,說出整件事的秘密。但是,她想到了綠舞。倘若自己承認此事,樑王府便完了,必會牽連到林覺。綠舞是林覺的妾室,多次的接觸讓容妃明白綠舞有多麼的愛林覺。且不說牽連到林家的危險,畢竟綠舞的身份一旦公開,林家就算被牽連死絕了綠舞也沒事。但是林覺是樑王府的郡馬,以皇上的脾性,必是不肯饒恕的。如果林覺被殺,那麼綠舞也必會殉情追隨。自己已經很對不住綠舞了,此刻不會做一絲一毫傷害綠舞的事情。所以爲了綠舞,她不能承認,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