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傳來鞭笞之聲和婦人的慘叫聲,屋子裡,林覺坐在椅子上跟林盛和袁氏說話。
“二孃,您且安心,適才我和二堂兄說了,我會即刻派人快馬去杭州送信,請大伯來主持此事。這裡我也會積極的去行事,相信一定會救出二伯的。您切莫着急,安穩守住府裡,不能內部生亂。其他的一切自有我們去照應。”
“好,好。哎,你二伯他……老身勸了他多少回,可是他豈肯聽我的話。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都是銀子和錢給鬧騰的。現如今終於把自己折騰到這等地步,這都是自作孽啊。哎!今日若非你來主持,外邊那些狐媚子還不知怎麼折騰呢。她們逼着我寫休書,還要我分她們銀子,說老爺答應她們一人給多少銀子的。老身真是不知該說什麼纔好。”袁氏拍着膝蓋搖頭嘆息道。
林覺看向林盛道:“林盛堂兄,你身爲我林家主家公子,怎麼能容這些人這麼鬧騰?奴才騎到主人頭上?你卻束手無策?雖是長輩姨娘,但特殊時候,你該站出來,家法處置纔是。究竟什麼原因?你卻袖手不管?”
林盛唯唯諾諾的點頭。
袁氏對林盛道:“你過來。”
林盛走過去低頭道:“什麼?”
袁氏伸手過去狠狠的給了林盛一個耳光,啐了一口道:“混賬東西,莫以爲我不知道你跟你六姨娘七姨娘乾的醜事。你跟你老子一樣,都是賤的很。兩個狐媚子便將你父子給迷得昏頭昏腦的。老身怎麼生了你這個混賬東西。”
林盛哎呦一聲捂着臉躲到一旁,臉上漲紅如紫肝一般。林覺一愣,頓時明白了林盛爲何袖手不管的緣由。不由得心中一陣陣的噁心,一陣陣的暗自嘆息。
……
林覺回到家中時,郭采薇和綠舞都等待在前廳之中。林覺簡單的想向她們說明了情形之後,便立即寫了一封親筆信,命小虎和一名衛士連夜出發去往杭州。兩人攜帶六匹快馬,這一路將歇馬不歇人,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杭州送信。
林覺送到府門前,諄諄叮囑了一番,看着林虎等人飛馳而去,這才長舒一口轉身回來。走在院子裡時,耳聽雄雞報曉之聲此起彼伏,擡頭看着天上,東方既白,不知不覺之中這一夜已然過去。
“備馬!”林覺揉了揉眼睛,吩咐道。
郭采薇皺眉道:“還要備馬作甚?忙了一夜,該回房歇息去纔是。”
林覺嘆了口氣道:“我還如何能睡的着?我得去見你父兄去,將此事告訴他們。看看你父兄能否給我一些建議。要救二伯,恐非易事,以我的力量,恐難成事。”
郭采薇微微點頭道:“說的也是,問問我爹爹和哥哥他們的意見也好,畢竟官場之中的事情,爹爹和大哥還是比你要清楚的。不過……夫君啊,倘若他們不能給予助力,希望你……不要見怪。”
林覺愣了愣,旋即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遇到這種事情,你父兄未必肯介入其中。這也是人之常情。你放心,我只是去徵求他們的建議,同時此事也應該告知他們一聲。並非便一定要他們幫忙。他們只要能指點一些關竅之處,那便是很大的助力了。”
郭采薇嘆了口氣道:“你能這麼想我便放心了,其實我爹爹的難處也大,有些事他反而不能出面。譬如你授官的事情。不過我相信他們不會袖手的,必是會給你助力的。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呢?”
林覺擺手笑道:“何必大夥兒都一起打熬。你和綠舞回去歇着吧,有什麼進展,我會隨時告知你們的。”
郭采薇點點頭,和綠舞兩人目送林覺上馬離去,這才相互嘆着氣回內宅裡去。
半個時辰後,林覺已經坐在了西北湖畔舊王府的前廳之中。因爲來的太早,此刻樑王父子都尚未起牀。僕役通稟進去之後,林覺便讓王府僕役沏了一壺濃茶坐在前廳裡提神。這一夜情緒緊張,林覺確實很是疲憊,但林覺的神經是緊繃而且清醒的,他知道現在開始,自己的每一步都很重要。一步走錯,林伯年的事情便要泡湯。自己既然決定以此事向吳春來等人發起反擊,那便一定要救出林伯年來,決不能出差錯。
不久後,王爺父子來到廳中。因爲起的太早,郭冰白着臉氣有些不順。但當他聽了林覺的第一句話之後,郭冰立刻便從有些沒睡醒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什麼,你二伯被御史臺抓走下獄了?什麼罪名?”郭冰驚愕問道。
林覺毫不隱瞞,一五一十將所有相關之事都稟報了郭冰父子,包括林伯年逼婚的緣由以及婚事不成後吳春來的報復行動。事無鉅細,毫無保留。
郭冰父子聽的是面面相覷,不斷的交換着眼色,臉色也是從驚愕變得極爲鄭重。待林覺敘述完畢,郭冰和郭昆都沒說話,廳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半晌後,郭冰開口了:“林覺,你來這裡告訴我們此事,是想要本王替你出手,救出你二伯是麼?”
林覺想了想道:“岳父大人,我來向岳父和小王爺稟報此事,確實是有求助之心的。但我也知道岳父大人的難處,所以只想聽一聽建議。畢竟我對官場裡的事情並不熟悉,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郭冰緩緩點頭,心裡倒是鬆了口氣。林覺還是知趣的,這件事王府是絕對不會出手的。即便林伯年是林覺的二伯,也是不能出面去救的。那反而會給王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林覺,你來問本王的意見,本王確實有對你的建議。嗯!本王的建議是……你最好不要去管這件事。林伯年罪有應得,御史臺沒有確鑿的證據是不會輕易拿人下獄的,況且那還是個朝廷的三品大員。我這麼說你有可能接受不了,但這件事你不但不能去管,而且要撇清干係。你並不知道這件事裡邊的水有多深。”郭冰沉吟道。
林覺眉頭緊緊皺起,他沒想到郭冰居然會說出和方敦孺一樣的話,給出一樣的建議。這種建議明顯是會將自己置於道德的審判之中的,但他們居然不謀而合的給出了這個建議,這讓林覺覺得事情恐怕真的不那麼簡單。
“岳父大人。小婿適才說了,並不會央求岳父親自出面,只是給予一些好的建議而已。但小婿說的建議可不是這種建議。我是下定決心要將二伯救出來的。否則,二伯必是死路一條。我連袖手旁觀尚且不能,何況是撇清干係,這絕非我林覺所爲。”林覺沉聲說道。
郭冰皺眉道:“林覺,你莫要倔強,本王的提議是爲了你好,也爲了大家好。你現在是本王的女婿,你扯進去,也會牽連本王。知道麼?倘若出事的是你,本王自然是不顧一切的要救你。但是林伯年,卻沒這個必要了。林伯年怎麼對你的,你都忘了麼?況且他是犯了死罪的。”
林覺吁了口氣道:“岳父大人,無論如何二伯是林覺的長輩,是我林家人。我林家的家規家訓一直訓誡的是,家中父老長幼都是林家的一份子,我林家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林家子弟。或許有的人會不在意這些家訓,但林覺是在意的。更何況這是吳春來對小婿發動的再一次的進攻,小婿如何能忍?這一系小婿已經將此事視作是和吳春來對抗的戰爭。我絕不會退讓,絕不會讓吳春來得逞。”
郭冰皺眉喝道:“林覺,莫要幼稚,莫要犯糊塗。”
林覺起身行禮道:“岳父大人,小王爺,你們的態度我已經知曉了,我也不強人所難。林覺打攪了,這便告退。”
林覺轉身往外便走。郭冰怒喝道:“你要做什麼去?”
林覺停步道:“我做我該做的事情去,我發誓要救出二伯。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要竭盡全力,做到問心無愧。”
林覺大踏步踏出廳外,心中滿是憤怒。王爺父子毫無血性,就算他們懂的如何明哲保身,懂的如何趨吉避禍,但那總歸是權宜之計。也難怪他們始終戰戰兢兢的過日子,被高高在上的那人壓得透不過氣。起碼的血性都沒有,還有什麼念想?對他們,不能有太多的指望。
“你給我站住。”林覺剛剛踏出廳外,背後便傳來郭冰慍怒的聲音。
林覺皺眉停步轉身,但見郭冰眉頭緊皺,惡狠狠的瞪着自己。
“岳父大人有何吩咐?”林覺淡淡道。
“哼!你現在越發的沒有定力,一言不合擡腳便走,這是什麼態度?本王對你的忠告你聽不進耳去,權當耳邊風是麼?你忘了你曾答應本王三個條件了麼?”郭冰冷聲喝道。
林覺躬身道:“岳父大人,林覺並未違背自己的許諾。遵王爺之命的前提是不違天理人倫,但現在,我若遵王爺之命不管林家家主死活,甚至是置身事外劃清界限,豈非喪德失行有悖人倫。岳父大人不能以此來指責我。”
郭冰嗔目結舌,一時無法反駁。
郭昆在旁打圓場道:“妹夫,你這是做什麼?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好好的斟酌商議纔好,貿然而行可不成。你也莫衝動纔好。父王,您也莫要發怒,林覺的二伯出了事,林覺心中焦急擔憂也是人之常情。這恰恰說明林覺是講情義的。父王不妨好好的開導他,都是一家人,沒必要動氣。”
郭冰斥道:“你懂什麼?你知道這件事的底細麼?你知道背後隱藏着多少玄機麼?這件事可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