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根蠟燭。
時間是鐵牛耕地的年月,位置是老照片相框下面的木板上。
五代地主老爺的後代、財爺,躺在邦邦硬盡是毛刺的粗糙木板上,沒有人在意這個時候財爺是否還有什麼遺願,反正壽衣已經套上去了,就等他鬆開咬緊牙關努力憋住的最後一口氣,也許財爺應該要求在邦邦硬的木板上鋪一層軟被,可誰管他躺得舒不舒服呢,反正是要死的人了。
“把大院門打開,我,我爹,我爹趕着大馬車來接我了。”
衆人一驚,等待死亡降臨陰沉喬靜的屋裡,哪來的聲?是誰這麼大膽講話,不怕擾了要走的要來的還有路過的神靈嗎?
木板上!是像剃肉臺的木板上!
誰在講話,財爺?
是的,是財爺在說話。
衆人小心的靠上前查個究竟,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將死之人說話了,迴光返照?
財爺緊閉着雙眼,閉得緊緊的,眼部周圍都皺起深深的紋理,額頭上起了一層汗珠,臉是紫紅的,他似乎全身都在發力。
【“他的力使向何處?是與死亡在拉扯”?我說。】
【“不,我看更像是拉不下來屎的表情”,小紅孩說。】
一股臭氣在屋中飄起,臭,很臭,這種程度的臭似乎已經視覺化,‘臭’化作一條條黑線,像鐵線蟲,從財爺張開的嘴裡掙扎着涌爬。
上前查究剛剛誰在說話的衆人捂住口鼻退了下來,只有‘小地主’也就是財爺的二兒子,走的最前,退的最慢,突然被財爺乾枯似老樹枝的手抓住,已經‘死’成這樣的活人還能動?無異於詐屍,小地主驚呼一聲“爹”,木板上的財爺緩慢挺起上半身。
“哎呦。”衆人一呼而後退,恐慌極了,心想他怎麼坐起來了。
“爹!”小地主發着顫抖的聲音,想甩開爹抓過來的手卻不能,用眼神求助衆人,求他們別離很遠,更別走開,他怕。
財爺的手鐵撩一樣緊緊禁錮在二兒子手腕上。
財爺又開口,“備茶,快請房樑上的朋友下來歇歇腳。”
【“混言錯語裡說着什麼?誰不明白?”小紅孩說。】
【“房樑上有鬼。”我回答。】
衆人低下了頭,目光都在刻意的避開屋頂房樑,鬼是看不見的他們都知道,怕的是外一看見了呢,鬼是不存在的他們也明白,而低沉的氛圍叫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順着你爹的話說。”小地主的救世主出現了,常婆子忽然出現站在背後,這是離他最近的人,近得小地主想喊媽媽,此刻她是那麼的溫懷,顯然夠做他奶奶的常婆子小聲說道:“人死前總是要說一些鬼啊神啊的,順着他的話糊就是了,別在意這些話孩子。”
小地主感覺寸關尺在撞擊父親的掌心,“爹,大院門打開了,茶也備好了。”
財爺終於睜開了眼睛,話鋒也變了,“二兒啊,房上的瓦該翻新了,十道口的花青臉鬼大爺,要在這村裡做大風了。”
小地主跪倒,“爹,房瓦已經翻新了。”
財爺又開口,“八月十五後兩天,火神司令官要降臨,帶着你媽離開屋子,別燒到你們,離遠遠的。”
財爺胸口一團燃燒兇猛的火,火,火,大火燃盡了草木一生,他用最後的氣力告訴身旁的二兒子,“二兒啊,爹是最疼你的。”第4根蠟燭熄滅。
【小紅孩說,“財爺撒手人寰,小地主泣涕沾襟。從健康到病倒至重病死亡,也才一兩月的光景,誰也不解是什麼惡疾索去了財爺的命,同時感到惋惜,如此風雲之人,不過是剛過中年。若歸根結底問其病因,恐怕只有小地主清楚,這還得說起他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