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實情,諸葛亮並沒有告訴黃順。他知道,黃順愛憎分明,無論愛上還是憎上,便很難做出改變。
黃順對劉備的印象,一直不怎麼樣,諸葛亮不想把這些實情告訴黃順,就是不想讓劉備的形象,在黃順這裡進一步惡化。若真到了被黃順所憎惡的地步,再想挽回,就難了。
沒想到,諸葛亮刻意隱瞞的部分事實,竟然被白雪說中!而且,論證充分,並不是胡亂猜疑。黃順向來對白雪言聽計從,現在的黃順,雖然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有了芥蒂。
僅僅心存芥蒂,諸葛亮一點也不擔心。擔心的就是,黃順到達江陵後,會揣着這個心思,滿世界的找佐證。
就算劉備老謀深算,在黃順面前不露聲色,但關羽、張飛二人,就難免露餡。
黃順能夠看出劉備對他的猜忌。對這個,說實話,諸葛亮也不是很擔心。本來黃順就沒有入仕劉備的意思。有自己在這裡,黃順就算對劉備有意見,該幫忙的地方,還是會幫忙。
諸葛亮最擔心的,是黃順在求證此事的過程中,看出更多的事情來,譬如劉備對六姓中人既用又防的心思。這就糟了。
劉備跟黃順要這要那,拿着黃順的東西,跟江東做交易。這些事情,黃順之所以聽說後,只是嘴上抱怨幾句,並沒有真個的拒絕。箇中原因,諸葛亮非常清楚。
在黃順心裡,劉備的事業就是諸葛亮的事業。幫劉備就是幫諸葛亮。所以,黃順纔會在劉備的事情上,有如此大的容忍度。即使知道劉備對黃順心存顧忌,有心提防,看在諸葛亮的面上,黃順也不會真跟劉備計較。
但若是讓黃順知道,劉備對諸葛亮,也不是全心的信任,也是用之也防之。這在黃順心裡,便是難以接受的事實。
在黃順看來,劉備與諸葛亮的關係,就像是熱戀中的男女,互相眼中只有彼此,關係纏綿。黃順站在諸葛亮這邊,對劉備自然也視之爲自己人。
若讓黃順知道,熱戀之中,劉備竟然還心存別的念想,並不是一心一意的愛着對方。這就是對純潔愛情的傷害,絕對是難以饒恕的!產生的後果,自然便是因愛生恨,走向另一個極端。
同樣的事情,諸葛亮就比黃順看的開,很理解劉備的立場和苦衷。
劉備實力太弱,六姓的支持,是劉備不可或缺的力量。但劉備又怕六姓的力量過於強大,強大到把劉備的影響力都壓下去,把劉備變成傀儡主公。
站在劉備的立場,不能不如此思考問題。所以,諸葛亮出山輔佐劉備,除卻開始階段,必須自己出面,快刀斬亂麻,爲荊州之戰做好準備外,其餘時間,諸葛亮都表現的很謹慎,儘量少出風頭。
但即便如此,事實上,最大的風頭,依然是諸葛亮和龐統等六姓中人的。與江東交涉江陵城,劉備那邊無人辦得到,只有諸葛亮和龐統出面才能擺平。而談判的條件,也是黃順的秣陵城,依然是六姓的。
與西川大族交涉,本來並不是馬良的事,是孫乾和簡雍在全權負責。結果耗時一年多,一無所獲。
得知曹操正在攻打潼關,劉備這才急眼,沒辦法,諸葛亮和龐統交涉江東,無法分身,無奈之下便派出馬良入川,接替孫乾和簡雍。結果,馬良一出馬,立馬便搞定張鬆和法正,進川的大計頓時有了眉目。
再加上這次黃順從塞外帶回來的七千匹戰馬。劉備這邊所有大事,都離不開六姓。劉備原來那些人手,關鍵時候,根本就頂不上,靠不緊。
這纔剛開始,就有如此明顯的苗頭,長此以往,劉備這邊的大事,哪還有孫乾、簡雍、糜竺等輩的份兒?
關羽、張飛、趙雲、陳到等將,倒是爭氣,但也只是在領兵打仗方面而已。就算這方面,六姓依然有黃忠、魏延等大將,完全不虛。
這麼看去,一旦條件成熟,六姓踢開劉備,自立爲主,絲毫不費勁。
也就是說,劉備的主公位置,完全建立在六姓對自己的忠心上。一旦六姓起了異心,分分鐘就能把劉備拿下。
這個認識,對身爲當世梟雄的劉備來說,無論如何不能接受。所以,他事事、處處防着六姓中人,就完全在情理之中。
可是,黃順不是諸葛亮,先不說黃順能不能替劉備考慮到這些,就說黃順對劉備的初印象本來就不好,再讓黃順知道這些,劉備吃六姓的,用六姓的,還不跟六姓一條心。
黃順一定認爲,這劉備就是養不熟的一條狼,一旦自己具備了力量,一定會跳起反噬六姓。
若劉備在黃順心裡中上如此印象。以後,哪怕是諸葛亮出面,劉備也難在黃順這裡,撈到半分好處。
面對這一前景,諸葛亮不禁有些憂心忡忡,拿眼小心的瞅了白雪一眼:這丫頭,心思太可怕了。有她在,這事,遲早得露餡。
必須要做出一些補救,最好能讓黃順接受這個事實。就算不能,至少得保證,黃順不能對劉備的事,不管不問。
白雪看諸葛亮的表現,心中便有了結論:自己的推測,與事實相差不遠。
諸葛亮的顧慮,白雪完全知道。但劉備那邊,白雪卻不會輕易下結論。白雪畢竟不是諸葛亮,對劉備缺乏基本的瞭解。
在白雪看來,若這只是劉備的自保手段,倒也可以理解。若劉備就是心術不正,妒賢嫉能,黃順還是少跟他往來爲妙。
事情究竟如何,得到江陵後,白雪憑自己的眼睛,近距離觀察劉備,自己得出結論。
所以,現在的白雪,只是閉緊嘴巴,不一言。
而黃順,卻在心裡細細的梳理夢中訊息。他對劉備的印象,更多的依據是來自夢中。現實中,其實劉備給他的印象,還不錯。
但白雪說話了,黃順要想獲得更多信息支撐,就只有再回到夢中世界,找尋依據,支持或反對的依據。
黃順把劉備從出道到現在的情況,一一在心中過了一遍,再過一遍,直至第三遍上,黃順終於有了“重大”現:
劉備身邊,似乎一直缺少強有力的軍師!直至諸葛亮出現,才改變了這一狀況。
這個基本的事實,此前黃順一直沒有在意,更從沒想過爲什麼。但現在,在自己與劉備有可能存在根本衝突的情況下,黃順集中所有心神,研究自己掌握着的劉備所有情報,終於從中領悟到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