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北聽到這裡,就知道鄭向谷已經完蛋了。
因爲事態發展到了這一步,非但不是周鳳山所能夠置喙的,甚至連鄭向谷背後的季開邱,恐怕都沒有什麼發言的權力。
要想挽救鄭向谷的命運,只能看段逸農有多大決心爲了保住鄭向谷而去跟徐鐵成交涉了。
可是段逸農會有這個決心爲了鄭向谷去跟徐鐵成交涉嗎?
顯然不會!
別說鄭向谷是季開邱的嫡系,就是鄭向谷是段逸農的嫡系,這個時候恐怕段逸農都不會出頭。
段逸農有兩個特點。
第一,好面子。
第二,護短。
好面子還在護短之前。
倘若是鄭向谷因爲別的事情被抓,比如打架鬥毆搶地盤,甚至哪怕是殺了人,段逸農都有可能去保他。但是因爲私吞走私犯的銀幣被抓,段逸農是絕對不可能去保他的。
段逸農整天在常校長跟前嚷嚷着情報處的經費不夠用,讓常校長加大撥付經費的力度。現在可好,竟然鬧出了麾下人員私吞緝私銀幣的醜聞,以後讓段逸農又如何在常校長跟前開口?
在這種情況下,還指望着段逸農出面去救鄭向谷,簡直是做夢。
林江北前世對段逸農、對情報處的事情瞭解不多,但是對有一件在聽中央黨校教授講課時聽到的有關段逸農如何好面子的事情卻記得清清楚楚。
1938年10月,常校長接受紅黨的建議,提出“游擊戰重於正規戰”的方針,國紅雙方合作開辦“軍事委員會軍訓部南嶽遊擊幹部訓練班”,以培訓游擊戰骨幹、開闢敵後戰場。段逸農感覺很有用,也派了幾個人前去學習,其中有一個是段逸農軍校六期的同學、臨澧特訓班副大隊長、教官汪千剛。
沒想到汪千剛心思不但沒用在學習上,反而利用特工手段偷了南嶽遊擊幹部培訓班的班費,被當場抓獲,把情報系的人都給丟盡了。
當時正是國紅合作時期,紅黨也不便於處理他,只好做退學處理,正好藉此機會“寒磣”段逸農。
汪千剛“臊眉搭臉”地回到臨澧,段逸農一聽氣得七竅生煙,叫你去學習,你跑去偷錢。好比晁蓋罵時遷:“這兩個把梁山泊好漢的名目去偷雞,因此連累我等受辱!”
結果,爲了這點事,段逸農居然下令把汪千剛給槍斃了。
想一想看,段逸農對他軍校同期同學尚且如此,而鄭向谷不過是段逸農一直想拿下的季開邱的嫡系,他又怎麼可能出面爲了他向徐鐵成求情?
周鳳山雖然不可能像林江北一樣,知道兩年後發生的這件事情,但是以他對段逸農的瞭解,當然能夠猜測出鄭向谷的最後下場。
故此也沒有再多費口舌,只是讓安文炎把法院那邊負責鄭向谷案子的檢察官名字告知一下,方便他之後在給季開邱打電話時彙報。
安文炎笑吟吟地把檢察官的名字告訴了周鳳山,然後說道:“鳳山兄,第一件事情兄弟談完了。接下來兄弟要談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我們保安處參謀主任鄧興農蒙冤被捕的事情。”
一邊說着,他一邊從公文包裡拿出一疊材料,遞給了周鳳山,“這裡是保安處裡的各位專家整理出來相關材料和證據,我們徐處長審閱之後認爲足以證明鄧興農的清白,特意讓我轉交給鳳山兄驗看。”
“當然,倘若鳳山兄看過之後,認爲我們保安處的專家所得出的結論不嚴謹,我們也可以向南京方面申請,請內政部警官高等專科學校的刑事鑑別實驗室的專家們對我們提供的材料進行鑑定!”
周鳳山臉色又是一僵。
不得不說,徐鐵成行事確實老辣,在這個關頭,竟然把內政部警官高等專科學校給搬了出來。
內政部警官高等專科學校現在是在段逸農的老對頭李士寶的控制之下。李士寶因爲背後有CC系大佬的撐腰,一直想把全國警察的控制權從段逸農手中奪過去。
而把浙江警校撤裁合併進內政部警官高等專科學校,不過是李士寶謀取全國警察控制權的第一步而已。
和浙江警校一樣,內政部高等警官專科學校設有刑事鑑識實驗室,並擁有多名掌握歐美先進偵查技術和現代偵查理論的教官。
這些專家學者引進歐、美、日等國家的刑事鑑識技術知識,編譯出版了一些專著。有的學者還根據自己辦案、科研、教學實踐經驗編寫專著和教材,全面介紹了痕跡檢驗、槍彈檢驗、文檢及筆跡鑑定、法醫和指紋分析方法等,這些不僅促進了內政部警官高等專科學校刑事鑑識實驗室鑑定水平的提高,而且也加強了內政部警官高等專科學校刑事鑑識實驗室的權威地位。
所以安文炎的暗示已經非常明顯,那就是如果你們省會警察局和浙江警校的鑑定室倘若不承認保安處遞交材料的真實性,那他們就要去找李士寶的內政部警官高等專科學校的刑事鑑識實驗室去對這些材料進行鑑定。
倘若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情報處這邊不僅僅沒有了再繼續扣留鄧興農的藉口,而且也意味着徐鐵成和段逸農之間關係徹底決裂,徐鐵成今後必將鐵了心的支持段逸農的對頭李士寶來跟段逸農爭奪全國的警權!
頓時,周鳳山覺得自己手裡拿到的這份材料重若大石,這哪裡是什麼證據材料?這簡直就是一份徐鐵成發給段逸農的最後通牒!
這遠遠不是周鳳山個人所能夠決斷的。
即使這樣,周鳳山也異常冷靜,坐在沙發上,一頁一頁地將安文炎遞過來的材料翻閱完畢。
看完之後,周鳳山不禁心裡暗罵林江北一聲。
這個臭小子,把材料做得這麼完美幹什麼?老子讓你去抱大腿,又不是讓你賣身投靠,你這麼賣力幹什麼?搞得老子現在想挑一點刺都挑不出來!
心裡想着,周鳳山嘴裡卻說道:“哎呀,文炎兄,不好意思。鳳山可能是剛纔喝茶喝多了,有點內急,先出去方便一下。煩請文炎兄多擔待擔待。”
安文炎自然知道周鳳山這時候使出尿遁之術,是要去電話請示段逸農,遂呵呵一笑,道:“鳳山兄請自便,兄弟我反正無事,在這裡多等一下也無妨!”
周鳳山急匆匆地走出辦公室,來到走廊盡頭的會議室,拿起會議室裡的電話,撥通了段逸農的辦公室電話,“處座,我是周鳳山,現在有一個緊急情況要向處座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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