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薛樺遲疑,眸光有些渙散。
“說吧,我娘已走了四年,再瞞着我也沒必要。”她聲色悠遠。
薛樺鷹隼的目光看了眼小,姐淡然的臉,微嘆一口氣。“屬下不知道。”
不知道?她詫異,仔細瞟了瞟薛樺不似作僞的表情,心底暗淡下來。“連你都不知道麼……。銓”
失落的口氣讓薛樺心頭一顫,想了想,繼續道:“屬下只知道,十八年前,夫人去了趟北昌,回來之後就偶有提及,想來是北人吧。”
“你確定嗎!”心中猶如重錘落下,她眸光瞬間點亮,一把抓住薛樺的胳膊,隱隱有些激動。
薛樺瞟了眼她眼底的期翼,想起先前她的吩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小,姐是懷疑……攝政王?”
她眼簾半眨,並沒否認,畢竟辰午的夢來的太奇怪了,不是嗎?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做夢的時候,似乎那個男人就在自己身邊,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存在……。
可她又不敢確定,北宮晟不是在八百多裡之外的戰場上嗎?而且,如果是他,怎麼會自稱睿兒?他是那麼的霸道,第一次上榻的時候,都宣誓般告訴她,這輩子她心裡只能有一個名字,北宮晟
。
芮雪……,她第一次反覆咀嚼自己的名字,睿?雪?
暗下決心,看來不光得弄清楚北宮晟在哪外,還得弄清楚這個睿兒到底跟自己是什麼關係!
曾以爲睿兒是自己未見過面的哥哥,此刻看來,似乎不是這麼簡單,那個男人說,命運早將他們拴在一起了。
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突然,天空炸響鳴炮,她拋開雜念,對着薛樺說:“我們進去。”
“好。”
重遊龍陵,她走到鐵甲銅人陣前,許多箱子已被運至此處,琢玉樓衆人舉着夜明珠,將此處照的映如白晝,都看着她等待指示,瞟了眼環境,她吩咐道:“利用索輪飛過去!過物不過人!”
“是!”
當下,數條蛛絲般金屬繩索“簌簌”而射,直入對面石磚,獨特製作的箱子沿着繩索利用高低位差紛紛被運至對面,運至還剩一百多箱後,她吩咐道:“行了,剩下的留在這半邊!我過去,你們都留下!”
“是!”
薛樺眼眸轉了轉,不明所以。
當下,她一人走至場中央,拔起青劍,觸手的瞬間,看到旁邊的凹槽,想起那日那男人的配劍……,心下一顫,頓了頓,北宮劍術豁然而出,與九十九銅甲人鬥起來,看的琢玉樓衆人眼眸怔大。
這……,開始都不明白爲何有廣場不過,小,姐要讓他們利用索輪,此刻才明白,驚歎不已,這到底是怎樣的地方?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奇門遁甲!
一套劍法耍完,銅甲人撤退,她走到對面的地道前,袖袍揮舞,十指銀索飛射,再一次利用銀海位置更低,將箱子銅環拉上,如光影般一個連一個的送下去,稀世的武功看的薛樺等人一愣一愣。
小,姐何時武功突破如此之高了?甚至可以運風成流,卷物而行?這可是上千箱子
!居然被她一人以飛速下移,十條繩索接連運轉,他們只能看到銀光赫赫,聽到金屬摩擦發出的滑動聲不絕於耳。
待箱子全部運過去後,她的身影徹底隱入黑暗之中。
過了許久後,還不見她出來,衆人漸漸按耐不住,閒聊起來。
一見多識廣,喜歡奇門遁甲之術的半旬老者何林四瞅周圍,問起薛樺:“小,姐怎知道龍陵?”
此話一出,衆人都驚愣,紛紛看向薛樺,他也有些詫異,四掃周圍明白了許多,脣角浮笑。
“或許是有人帶她來過。”
另一喜歡史學的年輕男子李風笑着打趣道:“薛兄又瞞我們!這裡古代可是北宮氏的地方,能誰帶她來?莫不是攝政王?”
攝政王當着天下人面擁抱,表白,親吻,這些事他們可都聽說了!若這是龍陵,其人可想而知。
這話猶如深水炸彈,衆人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何林撫須道:“看不出攝政王還是個奇人,龍陵自古不允許任何女子踏入,居然敢帶小,姐進去。”言下之意,這種信任絕非等閒。
李風笑道:“薛兄,將軍府那日你可一直瞧着,依你看,攝政王會娶小,姐嗎?”
會嗎?如今小,姐這個身份……,薛樺神色遊轉,想了想,點頭道:“會!”
“譁!”衆人徹底興奮,攝政王如今可天下名聲大噪,連三歲孩童都知曉,說書的更是嘴皮子都快翻破了,都能歸於一句話,天上地下,萬神附體!縱然如今開戰,可不妨礙所有人都把他當神話崇拜,這讓琢玉樓的人看來,也只有他能配得上小,姐了。
可小,姐如今的身份,這事幾乎是天方夜譚……,現實如此困境,薛樺何以酌定?
李風亦歡愉道:“哦?何以見得?似乎聽說那日小,姐問攝政王娶不娶,攝政王說的不娶……。”
薛樺高深莫測一笑:“男人的直覺!”
何林瞟了眼龍陵,也頷首笑道:“是啊
!男人的直覺。”
話音剛落,一道清影飛出,穩落他們邊上,納蘭芮雪怒橫他們一眼,嗔道:“搬上東西走人!”
說罷,埋着頭率先走出去,李風與薛樺對視一眼,示意朝她手上多出的薄如蟬翼,如月華之光的利劍看去。
何林撫了撫須,往外而行,錯身的瞬間笑道:“帝劍!”
兩人恍然大悟。
而其餘人就比較懵懂了,什麼情況?小,姐讓他們把東西全部搬進來,現在又搬一部分出去?她這是打算唱哪一齣?
納蘭芮雪提着他那日插[進]石槽的劍走在前面,聽到身後李風的嘀咕,深吸一口氣,裝入袖中。眼角卻飄過幾滴淚珠,凝入黑暗的地道之中……。
行至天海福洞洞口,她並沒着急出去,而是吩咐道:“等會看到人來,再出去,行動迅速!不要展露武功倆人擡一箱走。”
話音剛落,一個身上架着三四個箱子的力士抓抓頭髮,在衆人的偷笑中,認命的將東西放下。
一刻鐘後,遠處閃過幾束火光,剛眨一瞬,便迅速湮滅,她秋眸半眯,一揮手,衆人兩人一擡,頗是吃力的往外開始走。
蕭赫此刻身邊那個爲首的侍衛木飛心肺都快要氣炸了!他們在地道中行至一半的時候,聽到鳴炮,意識到出事了!他們又被調虎離山之計耍了!而剛好地下宮殿那邊的人跑來彙報,說死門的鎖釦被弄壞了,裡面的兄弟全部……陣亡。
他們才明白,他們居然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
蕭赫鷹目半眯,閃過詫異的同時,浮出更深的玩味。
一行人又重新趕回來,木飛建議去看看被抓住的那羣人還在不在,而蕭赫袖袍一揮。
“不用去看了,早救走了!去天海福洞!”
“是
!”
快到跟前時,蕭赫想了想,讓他們熄了火把,讓大部隊駐留,只帶幾人在夜色微雨中抹黑前進,身影如黑夜之鷹,極度驚人,卻不發出任何聲響,幾人竄到一處雜草有半人之高的地方,悄悄蹲下來觀看。
“衛將軍!”木飛看到眼前一幕,低呼出聲。
“噓!”蕭赫比了手勢,示意小聲,眸光靜靜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幕,眼神中含着幾許不置信,又含着幾許興奮。
木飛會意,極其小聲道:“果然龍陵有寶藏!”
蕭赫想了想,問道:“讓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查過了,攝政王銀莊沒有大幅資金流動,夕楠跟慕容俊天天在下棋。”
聞言,蕭赫微呼一口氣,這麼多年,除了知道北宮晟銀莊錢財無數,但卻摸不到來源,這讓他很惱火,而北宮晟做事,向來鬼神,他必須防着陷阱!知道不是北宮晟調撥錢財,他心終於稍微安定。
看着這些人絡繹不絕帶着大箱子離開,溢滿的箱子時不時有金塊翠玉滾出來,木飛有些着急。“衛將軍!這,他們等會兒搬完了可怎麼辦!”
天,這也太多了!兩人一擡,已經去而復返,來回幾十波人了!如果裡面全是金玉的話,那最少上百萬兩了!
蕭赫冷笑,雙臂抱懷,目光陰冷。搬完?若搬完就有問題了!“再等等!”
突然,跟前耳目極其聰慧的木落耳廓微動,往前湊了幾許,蕭赫眸光一瞟,他點頭,開始小聲傳聲翻譯道。
“小,姐,剛那邊已經鳴炮,估計人快來了,搬不完怎麼辦?”
“還多少?”
“還有六十多箱。”
“這麼多!……先走吧!不能在被抓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如何進帝陵,剩下的他們也搬不走。”
“好
!都快點!”
看着遠處的人腳步加快,漸漸人撤走在雨簾之中。
蕭赫眸光半眯,微側頭,衆人領會,朝天海福洞掠去,他緩緩起身,看着最後清麗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眼神漸漸深邃。
納蘭芮雪跟薛樺走上馬車,與衆琢玉樓人下山。
馬車晃動中,蕭赫疑問道:“小,姐,接下來怎麼做?”
“全部回睢陽城,最近不要出沒。”
“那六十幾箱……?”
“送他了!”她冷冷一笑,朝身後的虛無瞟了眼,眸光冰冷的如天山寒雪,不見半分溫度。
蕭赫!現在北宮晟要用你,我不動你,來日方長,重傷他的賬,這輩子我慢慢跟你算!
十四波殺手,二百三十九人,十八處傷口!算上山崖上那一次,這些數字,我要你這輩子一筆筆還清!
深夜,當她重回庵院後,青蘿見她渾身是雨,面色蒼白,心疼不已:“小,姐!你身體不能受寒!以前你從不冒雨外出的!”
她心頭一顫,想起那日風雨來時,那個將她摟入懷抱的男人,脣角揚起苦笑。“行了,給我打水沐浴吧。”
夏雨綿綿,青蘿走後,她捂住鼻息,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突然,她一怔,飛速的朝身後看去。卻發現什麼也沒有……。
甩了甩頭,自嘲一笑,以她如今的武功,還能發現不了人嗎?她到底在期盼什麼?
眼神悠遠,她緩緩坐在石桌前,取出袖中的薄劍,指尖靜靜貼着冰涼的劍柄臨摹。
晟……,你現在傷口癒合了嗎?
心裡的傷口……也癒合了嗎?我如此絕情的要殺你,說恨你,你是否已經開始手足無措?
所以你不來找我,連青蘿回來,也沒帶隻字片語……,哪怕,只是句簡單的問候
。
夜燈忽明忽暗,映得她面容清遠,暗影處,一個人默默的看着她,與夜色融爲一體。
過了會兒,青蘿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小,姐!水好了!”
“來了!”
她回神,快步朝廂房走去,不一會兒青蘿走了出來,正準備去閣內給她拿乾淨衣服,卻發現蘇子安站在石桌前握着一柄劍觀看。
青蘿疑惑走上前,詫異低呼:“蘇公子?”
蘇子安厭煩的瞟了眼青蘿,迸出幾許殺人的銳光,將利劍放回原處,末了,不等青蘿發飆,率先將手中的藥包往她懷中一塞,吩咐道:“給她泡澡用!能驅寒。”
說罷,揉了揉腦後的包,氣惱翻牆離開。
青蘿詫異的抱着藥走進廂房,遞了過去。
納蘭芮雪皺眉,院子的響動她已聽見,沒想到是蘇子安!瞟了眼藥包,沒好氣道:“不需要!扔了去!”
“是。”青蘿也是如此想,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等等!”她想了想,喚住青蘿的腳步。“拿過來我看看!”
青蘿好奇遞過藥包,她指尖在反系的繩上微微摩挲了會,脣角勾起一抹淡笑。“用了吧。”
嗯?青蘿不明所以,小,姐看着繩子看一會兒就能改主意?好奇歸好奇,終究還是解開藥包,撒入浴桶中。
第二日清晨,她從比往日溫暖許多的被窩中翻醒,懶懶的有些不想動。
心底卻越來越忐忑,到底是太想他了,產生幻覺?還是他真的來過?雖然知道他們不在可能,可她還是如此貪戀他的溫存……,每一次離開,都發覺自己似乎越來越捨不得那個溫暖的胸膛
。
晟,是你嗎?
如果是你,爲什麼不願與我見面?
如果不是你,那闖入我夢境的男人,又是誰?
感受着被窩殘存的溫暖,她脣角浮起淡笑。
“哐哐。”拍門之聲傳來,她疑惑,想了想套上衣衫起身。
打開門,發覺蘇子安站在門外,她詫異,頓了一瞬發火道:“你怎麼又來了!”
蘇子安亦慍怒的瞪她一眼,不由分說的一手抓過她手腕,一手將藥碗遞過去。“快喝!你這千年老妖一副藥弄不死,得多喝幾副!爲了你儘早能拋棄他,你合作點!”
千年老妖?她瞬間哭笑不得,正想一巴掌揮出去,卻聽到他的話後顫了顫手,無力垂下。
“看來泡藥澡有效果,體溫上升了些,昨夜睡得好多了吧?”蘇子安號脈後,放下手腕,口吻酸冷,猶如嘲諷。
她垂眸苦笑,原來是藥效的原因……,她還是多想了……。
看了眼面前的藥碗,她深吸一口氣,抓過一飲而盡,完了將碗朝蘇子安手中一塞,冷吐單字。“滾!”就關上了門。
蘇子安氣的在門外大罵:“你個瘋女人就不能慢點,差點把我手卡在裡面!我跟你說,你要將我弄傷了,北宮晟這輩子跟你沒完!”
“嘩啦。”
他還沒罵完,門再次打開,納蘭芮雪冷着臉幽幽看着他,陰森森問道:“他爲了你,跟我沒完?”
提及這,蘇子安頗不得意:“我跟他十八年的感情了,你說呢!”
“砰!”
下一瞬,納蘭芮雪一拳直揍蘇子安門面,他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度,重重落地。
“讓他來跟我沒完
!”
“哐嘡!”門再次被重重關上!蘇子安摸着鼻子,感覺到鮮血滲出,徹底氣暈了過去……。
暈之前,他心裡默吐幾個字,北宮晟!我跟你沒完!
傍晚十分,當薛樺送來北宮晟昨日辰午正在戰場上跟高飛龍對陣的消息後,她淡淡苦笑,原來她又想多了……。
凝望着臥室大大的“靜”字,卻發現心怎麼也靜不下來。
難道她已經思念成疾到這種程度?爲什麼會三番四次的感覺到他的存在?她最近也不操勞,爲什麼精神開始恍惚了呢?
皺緊眉頭,一遍遍勸誡着自己,他們沒有未來,不要多想了,只要給他打個天下就好,不要再奢望什麼了。
可閉上眼還是夢中的男人笑着對她說,命運早將我們拴在一起了,還是她昨夜咳嗽的時候,那依稀的微嘆,還是今晨醒來後,被窩的溫暖。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北宮晟沒來,難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嗎?
青蘿走進來,見她一副懊惱模樣,詫異不已。這些日子,她已經清冷的跟以前一樣了,也聰慧銳冷的讓人心顫,怎麼短短一天,就開始魂不守舍成這模樣?
沉了沉心,想着轉移點她的注意力。“小,姐,蘇公子又走了,他說他這次真的徹徹底底走了。”
“走就走吧!”果然,提及這個男人,納蘭芮雪立刻精神抖擻,咬牙切齒,還徹徹底底走了,難不成他還希望她挽留一下?蘇子安這男人也太奇怪了點!看着不笨,怎麼做事如此神經,每次都說走,每次都還回來!
“那他留下的藥……。”
藥?納蘭芮雪這纔想起來,這男人似乎說她懷不上孩子,要讓自己絕育。他給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麼?
“拿來看看……。”
不一會兒,青蘿舉着一個托盤進來,上面盡數是包好的藥包,她看着清一色反系的繩子,微嘆一口氣
。
原來蘇子安是個左撇子!昨夜的藥真是他送來的……。
想起這,她突然感覺跟吃了一隻蒼蠅般難受,她居然傻不拉幾的拿着蘇子安的藥當是晟送來的,她是該多自作多情?
納蘭芮雪簡直要爲自己急速退化的智商默哀了,她到底是多希望他出現?
正在懊惱,突然,她怔大眼眸,看着眼前的虛無,心頭猛然一震。
昨天做夢的時候,醒來的之時……身邊是……蘇子安?
昨天沐浴之前,出現的人是……蘇子安?
北宮晟說,蘇子安醫術不錯。
母親說,雪兒,多學點醫術,就當是爲了他吧……。
而且……他是北人!
蘇子安……是睿兒?
蘇子安:我不神經……。
納蘭芮雪:不神經還每次都說走,每次都又回來!我看你神經的不輕。
蘇子安:你就不能想想潛在原因?
納蘭芮雪:潛在原因就是你比較欠揍!
蘇子安:……晟,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納蘭芮雪:咩?猜的不對嗎?
北宮晟:……。
蘇凝月:……。我錯了,我當年不該胡吃海喝,我懺悔,睿兒啊,我對不起你啊!
北宮晟:算了……,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