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32
口袋中的繡花,此刻已經不能稱之爲繡花,層層疊疊,雲絲纏繞,特別是銀色交織那些,即便再眼瞎,也能看的出來,那是一幅山巒疊嶂的地圖。
立體交織,山行地貌,宮宇疊疊,大氣輝然。
拿腳趾頭猜都能猜到是哪裡。
納蘭芮雪看了一眼,脣角瞭然一挑,頓了頓,在仔細打量後,將衣衫重新遞給了趙姨娘醢。
“今夜連夜重新縫好,不要被人看到,最好再繡幾種別樣的花打亂。”
“好,好!”趙姨娘本就繡工卓越,此事對她來說壓根也不難。
更何況,看到自己一直穿着這樣一身衣衫,想着自己的脖子幾乎隨時被架在鋼刀上,趙姨娘早已經嚇的肝膽脾肺皆顫,哪裡有不同意之理緹。
見時辰也差不多了,納蘭芮雪看了一眼門外巡邏的光影,對着葉雲比劃了個手勢,“走。”
葉雲點頭,走上前,吹熄了一盞燭火,示意趙姨娘佯裝入睡。
不消會兒,門閣被打開。
一個老嬤嬤端着銅盆出來倒水。
守衛的軍將看了一眼,覺得沒什麼異常,便轉回了頭。
夜色裡,兩道速影翻越牆頭,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另外一邊,皇宮內,南楓陰鷙的雙眼已經冷結成了火,攥緊的五指更是層層疊疊的表達着他心底的抑鬱。
頓了頓,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可只行了一步,就看到了“簫赫”手裡半死不活的小孩。
幽魅的桃花眼緩緩眯起,他說,“這是……”
“北宮千縈。”北宮晟也不瞞,很坦蕩的說出。
聽到是這個名字,南楓一瞬間心立到了極致,一把從北宮晟手中奪過來,他看着那酷似北宮晟的面容,又結合着納蘭芮雪淡淡髮色的模樣,心底什麼東西一瞬間如毒蛇蔓延,攀爬,撕咬。
手更是一瞬間就掐上了北宮千縈的脖子。
“呼!”剎那間,饒是景南他們幾個人再氣定神閒,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尤其江風,那張永遠也藏不住事的臉,差一點衝上去奪人。
而僅憑着一點異樣,頓時讓南楓就朝他們幾個人露去了狐疑的眸光。
場面,一時間緊張起來。
宮廷的暗夜殺手侍衛,也在南楓周身冰冷的那個剎那,集體隱動出了鋼刀。
氣氛一拉及斷,南楓半眯着眸子,沒鬆開北宮千縈的手,而是盯着先前反應最大的一名“簫赫的隨行殺手”,腳卻在一步步後退。
襲夜等人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綻,頓時,心焦如鐵的同時,更加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而北宮晟,從頭到尾都雲淡風輕的看着南楓,像是不爲所動。
正在這個時候,北宮千縈從“昏迷”中緩緩睜開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看北宮晟,又眨巴眨巴看向南楓,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孩子的清脆讓南楓回神,看着那巴掌大的小臉淚流滿面的喊孃親,赫然間,他面前像是出現了納蘭芮雪那張清冷的臉。
什麼冷鷙在緩緩退去的同時,他也開了口,“你哭什麼?”
北宮千縈抽吸着小鼻子,眼淚跟金豆豆一樣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我要孃親……”
孩子的話像是卸下了南楓的心防,景南更是眉眼一轉,眼疾手快的對南楓呵斥道:“南王這是做什麼!你可知北宮晟跑了!這孩子可是我們簫將軍留下牽制的砝碼,你若殺了,萬一等納蘭芮雪他們來了,如何要挾!”
“……”一番慷慨陳詞,像是徹底解決了先前緊張的緣由。
南楓緩緩鬆開指尖,看了看周圍的氣氛,忽而笑了,“只是略微緊張了下而已,相信簫將軍並不介意吧?”
“你說呢?”北宮晟一聲冷笑,從南楓手裡一把抓着北宮千縈的衣領,拎回了自己臂彎間。
睥睨中,神色冷鷙駭人。
北宮千縈當下不滿的開始不斷掙扎身子,小嘴更是帶着滿滿恨意般咬向了北宮晟的手。
北宮晟“吃痛”,“惱怒的”一掌拍在北宮千縈的後頸,北宮千縈順勢歪頭,迷迷糊糊“昏”去。
南楓看着眼前的這一切,終於撤銷了所有懷疑。
頓了頓,便不再考慮那麼多,帶着“簫赫”朝殿外走去,順道一邊走,一邊詢問起北宮晟爲何會逃跑的細節。
後面,漠北幾人感覺如臨大赦,後背一陣涼汗過去的時候,紛紛在路過中,不着痕跡的狠掐了江風一把。
江風吃痛,又不敢呼叫,只能憋着鴨子嘴,雙眼閃着淚花。
北宮千縈偷偷看到,悶着頭,在北宮晟臂彎裡嗤嗤偷笑。
……
夜間,駿馬風馳電掣。
因爲“北宮晟”從簫赫的萬毒宮裡逃出來,而且來的時候,還帶來了**炸了萬毒宮的消息,讓南楓徹底震怒。
一瞬間,二十萬人馬的大軍順着“北宮晟”逃離的方向瘋狂進軍。
而另外一邊,因爲早就勾結好的西燕穆御傑大軍也順勢從西北包抄而來。
天下震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那大量的兵馬調動,讓人一瞬間想起了三年前攝政王被圍困南通的那場驚天駭地的追殺。
石破天驚,再看今時今日,北宮晟甦醒後,生命裡遇到的第一件事,又是天下的追殺。
同行的南楓,西燕來的軍隊,以及不可預控的簫家軍謀反。
這一次,追殺——比上一次更殘暴,更顫抖,更恐怖。
看着那匯合交集的地點。
身後的景南等人眉頭越蹙越緊,這一次可不是上一次皇上從南通乘鷹鷲離開那麼簡單,集合起來,有近乎七十萬的兵力,這麼多軍隊從三方包圍,圍剿他們,而他們只有區區的七個人,帶着一個受傷的孩子。
即便現在僞裝的再好,可一旦會師,三方都沒有發現“北宮晟”逃跑蹤跡,皇上他必定會被懷疑。
那個時候——要怎麼離開?
疑惑的層雲在景南他們的心底不斷翻滾,蔓延。
然而,看着疾風赫赫中,那急馳在駿馬上俊朗偉岸的背影,與那一身如夜帝睥睨世界的素黑衣袍,一瞬間,即便景南他們心中儘管有太多疑問,太多的忐忑。
但是,最終,都匯聚成一道熱血的一往無前。
不因其他,只因這輩子,他們追隨的男人,是神,是魔,是信仰!
……
熱血激盪,南通京都內,納蘭芮雪跟葉雲從將軍府出來的第一刻,納蘭芮雪就徑直將身上的一塊金符遞給了葉雲。
葉雲斂瞳,摩挲着那象徵調配兵馬最高兵權的虎符,道:“真要賭這一把?”
納蘭芮雪笑了,仰頭間,含着淡淡自傲,“怎麼?難道三年前的一切部署不都是爲了今天嗎?爲什麼不賭?”
“可……”葉雲還是有點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
納蘭芮雪卻更深邃笑笑,如秋蘭,如冬梅,“放心去吧,既然晟都去賭這一把了,我又有什麼不敢?人生,不就是在不停的做選擇嗎?何況那邊等待我的可是我的夫君跟我的孩子,我若不傲然的賭下去。怎麼配得上他們的氣度與狂妄?”
葉雲心間震撼了,直至這一刻,他終於會心笑出一道如雲的笑意,“果然你跟他是最配的,天上人間,唯此一對。”
納蘭芮雪低笑,伸出了手。
葉雲愣了下,遞上了自己的手。
納蘭芮雪握着,淡淡道:“我把這份幸運傳遞給你,希望你也能找到此生只唯一對的那個人。”
葉雲心重重一顫,想到心底埋藏的那個女孩,望着西方的天空,想着這次事情結束後,就可以天下尋找,從此了無牽掛,只爲踏破千里,找尋那個屬於自己的女孩。
點點頭,堅定道:“那我走了,惟願一切順利,月餘後匯合!”
“好。”
納蘭芮雪道別。
一聲鳴哨,一隻碩大的鷹鷲從天俯衝而來,葉雲掃了一眼納蘭芮雪,抓過鐵鏈,瞬間風馳電掣,沖天而去。
而茫茫夜色中,納蘭芮雪看着南通京都的西南方向,脣角妖魅一勾,不一會兒,一行如影如風的特種組織在夜裡朝一處山脈御馬而去……
那白影,如雪,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