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夫子和中年男人談論蕭寒的同時,蕭寒此刻也正在想着夫子這個人。
和夫子的接觸始於牢房,歷經三年時間。兩人可以說是朝夕相處,仔細算來,他和夫子呆在一起的時間比和父親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因爲蕭寒在家時幾乎不怎麼和蕭大鵬說話,兩人關係一向比較疏離。
但即便如此,直至現在他仍然不瞭解夫子,不明白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夫子看起來永遠都是平靜而淡漠的。是淡漠而不是冷漠,他好像對所有事情都看得很淡,平日裡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唯有和蕭寒在一起時,他纔會偶爾皺眉、偶爾發怒、偶爾微笑,但這樣的情緒也極少。
今晚和蘇別離的碰面更讓他覺得夫子的神秘。這個人的存在很飄渺,也很虛幻。這種感覺很難用言語來形容。你知道他是存在的,但沒有人能夠把握的住他,蕭寒不明白夫子這輩子的追求是什麼,他好像沒什麼慾望。
人說慾望是魔鬼,但若是一個人沒有絲毫慾望,那他還算是人麼?
想到這裡的蕭寒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牽扯到人性,本就是一個極爲深奧的哲學話題。蕭寒僅僅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雖然經歷頗豐,但對於這個問題他卻仍然弄不明白。躺在牀上,有的沒的胡思亂想了一陣,睏意漸漸涌了上來,不知不覺便睡着了,卻是夢也沒做一個。
天氣愈來愈冷,街上的行人愈來愈少。大雪也是成天下個不停。
今年的這個冬天有些反常,雖說冰海往年也下雪,但像今年這樣的場面卻是數百年不遇。大雪塞道,別說乘車,即便是步行,稍一不慎也會滑倒。
既然沒什麼人,就不必每天都守在店鋪裡。老闆給蕭寒和那三個中年師傅放了假,其實也是變相的省點錢。所以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吃飯和練功外,蕭寒幾乎每天都窩在自己的小屋裡,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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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分別後,葉嵐也沒有再來找過他。蕭寒差點以爲他都將自己給忘了,沒想到今天這小子突然找上門來,事先竟然連電話都沒有一個。
穿着睡衣打開房門,來的不光是葉嵐,葉潔馨竟也一道而來,弄的蕭寒頗爲尷尬。想想也是,這都差不多中午十二點了,蕭寒竟然還窩在牀上,這哪是一個年輕人該乾的事?更關鍵的是葉潔馨正不眨眼的盯着自己,這女孩子怎麼一點也不知道避嫌?
有些慌亂的拿了衣服,一頭鑽進衛生間,葉嵐禁不住“吃吃”的笑。回頭望了妹妹一眼,有些揶揄的說道:“看夠了沒有?”
“嗯,身材還不錯!”
葉潔馨幾乎是下意識的說道。
緊接着她突然反應過來,微黑的臉頰瞬間變紅,然後照着葉嵐的屁股就是一腳,嬌斥道:“滾!”
好不容易換好衣服,等蕭寒再次出現在兩人面前時,兄妹兩個卻已是正襟危坐,好像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蕭寒給兩人各自倒了杯水,然後也坐了下來。開口說道:“不知道你們要來,我這裡什麼吃的都沒有,剛纔打電話叫了外賣。你倆吃飯了沒有?沒吃的話我讓他們多做兩份帶過來……”
“還沒吃……”
“吃過了……”
兄妹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妹妹葉潔馨狠狠的瞪了葉嵐一眼,說道:“蕭寒,你不用管他。這傢伙就是一無賴,說好了請你吃飯,到現在不但沒有兌現,反而到你這裡蹭飯吃……”
蕭寒笑着搖搖頭,拿起電話又多加了兩個人的分量。
“什麼?毅行?我不去!”
當聽到葉嵐這次來找自己竟是拉他一起去毅行時,蕭寒趕緊搖頭拒絕了。
所謂“毅行”,簡單的理解就是“堅毅的行走”,當然,真正的毅行絕不單單只是如此。
在規定的時間內,走完活動預設的路線和路程。大家同時出發,同時到達終點,這便是毅行。
近年來,隨着經濟的不斷髮展,以車代步也愈來愈是盛行,在這種情況下,人的身體倒是愈來愈差。有鑑於此,毅行活動便悄然興盛起來。毅行者活動不是競技活動,更不是比賽,它是對每個參加者心理和生理上的一種考驗活動,你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走到終點,某種意義上你挑戰了自我,你就是一名勝利者。
這種活動進來大學生舉辦的居多,蕭寒也只是聽說過而已,並沒有真正參與。但在他想來,這就是一幫人吃飽了沒事幹找虐而已(喜歡毅行的朋友千萬別罵我,這只是蕭寒的觀點,絕不代表本人的認知,話說其實清風也挺喜歡毅行的)。要挑戰自我,方法多的是,何必非要一大羣人攢在一起?
對於極度缺乏團隊意識的蕭寒來說,毅行這種活動他還真不怎麼看得上眼。
“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次毅行可不比以往。若是沒有背景後臺,你想參加都不行。聽說這一次就連冰潔小姐也會參加哦!”
葉嵐神秘兮兮的說道,眼中冒出一股綠幽幽的光芒,看的蕭寒心中一陣惡寒。
“國民少女冰潔?”
蕭寒多少有些意外。對於這個少年時代的大衆情人,蕭寒的確有些好奇。
“不錯。若不是我家老爺子在冰海還有些背景,像我這種人還真不夠檔次去參加這次毅行。怎麼樣,兄弟夠義氣吧?一聽說國民少女也要參加,我立馬就給你弄了個名額……要知道,辦這件事可是花了我不少力氣,你若是不去可就太不給面子了……”
葉嵐口氣之中多少有些驕傲,尤其是當他提到自家老爺子時。
蕭寒突然冒出一個疑問,他問道:“說起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那天那些人爲什麼要追殺你?”
“咳咳,要說起我,那可是大有來頭……”
葉楓輕咳了幾聲,一本正經的說道。一旁的葉潔馨馬上別過臉去,那動作表達的很明白:我不認識這個厚臉皮的傢伙。
對於這兄妹兩人的關係,蕭寒一直覺得有些看不透。葉楓看着是哥哥,但天性跳脫不羈,毫無一點兄長的樣子,倒是葉潔馨,爲人雖然瘋了一點,但卻比乃兄更顯沉穩。
“在冰海,流傳着這樣一句話:三門兩會一鬆園。三門指的是蒼雲門、歸藏門和機關門;兩會是忠義會和短刀會,鬆園你是知道的。這其中,三門屬於白道,兩會是黑道,而鬆園則是介於黑白之間。據我家老頭子說,三十多年前,夜帝蕭天龍橫空出世,幾乎掃平了整個黑道,冰海的這些地下勢力也未能倖免。在山流最強盛時,無論是三門還是兩會抑或是鬆園,全都靜默如寒蟬。
後來夜帝失蹤,山流分崩離析,這些幫派才又冒出頭來。我父親葉歸藏便是歸藏門的門主,嘿嘿,是不是沒想到?”
看到葉嵐一臉的沾沾自喜,葉潔馨就氣打不過來。她狠狠的剜了哥哥一眼,但葉嵐臉皮也真厚,絲毫都不介意。
蕭寒有些錯愕,心說這都什麼人啊。歸藏門?自己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江湖中那些有名氣的勢力和組織,蕭寒在監獄中瞭解的也不算少。夫子偶爾會給他講一些,杜雅豪卻是敘說極多。既然這兩人都沒提起,想來再厲害也有限。
看到蕭寒神情有些呆滯,葉嵐便很得意。他拍了拍蕭寒的肩膀,說道:“你現在明白了吧。當初姓朱的之所以追殺我,就是因爲我們一正一邪,壞人當然看到好人會很不順眼……”
葉潔馨再也聽不下去,她冷冷的笑了一聲,說道:“還好意思自稱好人,若非你調戲了忠義會會長的女兒,人家又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捉你回去?哼,一個大男人,敢做不敢當,換成是我,羞也羞死了,還在這裡大吹法螺……”
“喂,夠了。你這個死丫頭,沒大沒小的,幹嘛揭我的短?”
葉嵐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你剛纔叫我什麼?死丫頭?”
葉潔馨活動了一下手腕。葉嵐立馬換上一副笑臉,有些諂諛的說道:“好妹妹,剛纔我也是一時失言,別當真……別當真……”
敲門聲響起,蕭寒嘆着氣打開房門,卻是盒飯到了。
不管蕭寒承不承認,他內心深處對這位傳聞中的國民少女還是充滿了好感與好奇。從小看她的電視劇,那個長相甜美但性格柔韌倔強的小保姆給和蕭寒年齡差不多的同齡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隨後她便銷聲匿跡,兩年前的除夕晚會她再次出現在電視上,不知是否錯覺,在蕭寒眼中,少女的面貌和小時候相比並無太大的變化,仍然美麗的不似人間所有。
所以當葉嵐告訴他冰潔也會參加這次毅行時,蕭寒其實已經有些心動。少年時的夢中情人並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忘掉的,那代表着一段純真的童年記憶,無法忘卻,不願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