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深深呼口氣,口腔裡還殘留着淡淡的酒精味。我迅速整理好着裝,趕緊奔向洗刷間。梳妝鏡裡的人頂着個巨大的黑眼圈,上眼皮浮腫,臉上像塗了豬油,蹭亮蹭亮的。
??洗刷完畢,對着鏡子拍拍臉,嘴角微微牽動。除了臉變大了點,額上冒了些小痘痘,跟平常也沒啥兩樣。
??客廳裡開着電視,爸靠在沙發裡,顯得心不在焉,手裡攥着遙控器不停地換臺。媽在廚房裡準備晚餐,炒菜跟人掐架似的,鏟鍋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一股濃濃的辛辣味飄散在空氣中,我忍不住捶胸咳嗽了幾聲。
??“爸……”我黏着他身邊坐下,撅嘴拉着他的胳膊撒嬌,“昨晚回來晚了,對不起,你別生氣!媽也別生氣啊!”後一句提高音調朝廚房裡喊,夾雜着乒乒乓乓砸鍋賣鐵似的聲音,也不知道她聽見沒有,一聲沒吭。
??雖然不記得人是怎麼到家的,首先承認錯誤總是必須的。
??爸向來是承受不住我的折騰,終於放下手裡的遙控器,把我的手從他胳膊上接過來,放在他大大的手心裡。然後輕輕拍了拍,鼻子裡嘆出一口長氣,眼神複雜的看着我。
??“米米,昨晚那個送你回來的男孩子,你跟他什麼關係?”
??我頓時睜大了眼,吸氣中坐的筆直,手在他手心裡微微蜷縮起來。
??“爸,我不知道啊……”壓低了聲音,已經有點心虛的猜到了個大概,於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媽端着剛炒好的菜碗走出來,“吧嗒”一聲擱在飯桌上,踢踏着拖鞋的腳步聲又漸漸走近。
??“有個是紀冬吧,不是說過不要再去招惹他了,怎麼就不聽話呢?”媽語氣很嚴厲,聲音提高八度,居高臨下看着我,“你們班主任已經知會過我們了,我們也就是一味相信你,你看現在,怎麼搞成這樣了?”
??“媽,對不起,昨晚喝醉了,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喝酒你以前從來都不會啊!醉得那麼厲害,被男孩子抱回來,還吐了人家一身,這傳出去多丟人?”
??媽雙手叉腰站着,眉毛快要擠到一處去了。我鬆開爸的手,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伸出雙手往她眉毛上拂過,冷靜地微笑着:“媽皺眉頭就不美了,別生氣了!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知道分寸的,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我保證!請你們放心!”
??媽聽我說完愣住了,我又衝着她吐吐舌頭,回過神來的她眼神柔軟下來,嘴角微微彎起,終於輕輕拍拍我的臉,眼裡有點溼潤,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柔和:“我的寶貝長大了……媽不是故意要罵你,只是擔心你……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媽也不多說什麼了。不過,千萬不能影響學習……”
??“好樣的!媽媽發飆都能鎮住!爸都要以你爲傲了!”爸遭到正準備回廚房繼續忙碌的媽拋來的白眼,立馬壓低聲音對準我耳朵:“是不是戀愛,讓我家寶貝變成熟了?爸支持你自由戀愛!跟爸說說!爸有經驗!”
??有點接受不了的擡眼,看着爸眼神裡的期待,就算是我爸,女孩子的事,怎麼也不好說吧。而且壓根就沒什麼,還讓我說什麼呢。等這一陣子風波過去了,散了就當啥事也沒發生過,纔是最佳選擇。
??“爸!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解決,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啦!”我裝冤枉的皺眉撅嘴,“學校裡已經流言一堆了,你就別再打邊鼓了!只要你們相信我,過一陣子,就會沒事的!”
??衝他做個鬼臉,然後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走向自己房間。我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夏風吹入屋內帶來一絲燥熱感,外頭又是一片燦爛的星空,那顆最亮的金星依然在眨巴着眼睛。
??“着火啦!着火啦!着火啦!”惡作劇地對着在牀上挺屍的若溪喊,一直想試試,但都沒有對象,看着昏睡中的若溪一時玩心大起,不想竟意外的有效果。
??若溪酣睡中一個激靈,神經反射般頭部猛的擡起呈30°角,佈滿血絲的眼睛大睜着,看到我面帶賊笑的臉,她又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哎!姐姐!該吃飯了!三分之一的假都給你睡完了,還不起來!”高考放假得以偷閒的不止學生,“茶迷聲色”也一樣閉門休養。若溪盼星星盼月亮來的假期,斷不會就這樣睡沒的。
??在我的注視下,她不情不願的伸個大大的懶腰,翻來滾去,最後把頭悶進被子裡,啞着的嗓子發出斷斷續續卻綿長的一聲吼叫。然後迅速跪坐在牀墊上,一張苦瓜臉盯着我半天,我只管雙手抱胸,擺出一副起不起牀都隨你的樣子。她又瘋狂的甩甩頭,瞬間變成一隻小獅子,終於抓着頭皮很不情願地下了牀。
??四人飯桌上。
??“嗯!阿姨,你這道菜做的太好吃了!絕對的五星級水準!”若溪嘴裡正嚼着尖椒牛肉,含糊不清的誇道。
??“呵呵!多吃點多吃點!以後常來,阿姨再炒最拿手的好菜!”媽滿臉笑容,高興的都合不攏嘴,熱情的招呼着若溪。
??“你就搬來我們一塊住嘛!自己一個人住多冷清,還能天天享受美味!咱姐妹兩個也能有個伴!”我看着她,很認真的說。
??若溪父母今年初去外地賺錢,也帶着他們的大兒子去大城市裡上學,只留若溪在這,他們家重男輕女異常地嚴重,用她媽的古代人思想來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遲早要嫁人,還不如趁早找個好婆家。所以若溪初中沒畢業就開始在那家奶茶店打工了,她說知道我一定能考上那所最好的高中,就先殺過去幫我探路去。
??我與她情同姐妹,爸媽也是當女兒一樣待她,我們曾三番五次邀請她同住,她都不肯,說什麼也不願意麻煩我們。我知道她一直很堅強,什麼都自己扛着。從小就不受到家裡的重視,但她依然很樂觀,整天嘻嘻哈哈的,按理說這開朗話多的性格應該挺招人喜歡的,奇怪的是,她的好友名單裡卻只有我。
??“我……我……”若溪眼睛在我們三人身上打轉,我已向她伸出了爪子,眼角餘光瞟到爸媽,都在邊點頭邊微笑,鼓勵若溪答應。若溪吞吞吐吐的,眼裡有些許激動,也有些許爲難。
??“若溪啊~阿姨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女兒,不用不好意思,你看你兩一起還能有個照應,是不是?”媽媽溫柔的說。
??“若溪,叔叔也一樣。你就搬過來,把這裡當自己家!啊!”爸爸也笑容可掬道。
??“哎爸媽!不如這樣,你們就收若溪做乾女兒!以後咱們家就四口人!”我拍着巴掌興奮地提議到,第一次發現自己腦子也挺靈光。
??“若溪,你願意嗎?”媽在飯桌上牽起若溪的手,爸也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邊輕拍邊點頭。
??“真的嗎?我……我願意……一千一萬個願意……叔叔阿姨還有米米,謝謝你們!”若溪激動地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她擡起頭來時,眼裡閃閃發亮。
??“小妮子啥時候對我也這麼客氣了,我還得叫你表姐,貌似有點吃虧啊!”我開起她的玩笑來。
??“說真的,米米,有你們這麼好的家人,我寧願你當我姐!”她卻是一臉真誠,說得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今天晚上意義非凡!歡迎我們的新家庭成員——若溪!”爸爸跑回桌前,舉起筷子,在碗邊有節奏地敲打着。
??“好啦,現在你不搬來都不行啦!”我也開心極了。
??“我們開瓶紅酒慶祝一下,都小喝一口!你兩酒還剛醒,別再醉了啊!”媽媽說着,馬上走進廚房去了。出來的時候,手裡拿着瓶塞已經去掉的一瓶“長城乾紅”,以及四個透明雕花玻璃杯。
??“乾杯!”
??四個人都笑着舉起杯子,在圓桌中間交匯,四隻杯子相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