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護身石,這些幽魂又喜歡靠近了些,與暴躁又瘋癲的骷髏王相比,這些幽魂要友善的多了,總是任勞任怨的在一旁出力,凱恩甚至會覺得它們其實挺可愛的。不過,教堂的神父和神僕們可不會這麼想,幽魂雖不爲人所見,但它們散發着的濁氣仍然會讓經過的人覺得不自在,而神學者又是最敏感的一羣人。
經歷了昨日驚心動魄的逃生,凱恩一覺醒來,仍是不能自拔,渾渾噩噩的起牀後,凱恩漫無目的的走在小鎮的街道上。晨光透過樹葉,被分成小塊的照射在人們的腳下,顯得那麼愜意和悠。小鎮上寧靜的喧囂,恍惚中,讓昨天的事情好像只是個夢。
平和的生活背後,是無盡的殺戮和鎮壓,小鎮看似寧靜的背後,又隱藏着多少罪惡和不安。
“那時若不是爭奪那一些寶藏,也許骷髏王就不會被喚醒吧。”昨天的經歷不斷的在回放着,傭兵們在王座的密室裡的確發現了寶藏,數量雖不多,但也足以令人眼紅。有的人要當場分贓,有的人在計算應該分多少贓,沒有人注意當時的環境,也就沒人發現這些寶藏根本就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目的很可能是爲了迷惑沉睡在此的靈魂,讓他以爲還有着生前的榮耀。
原罪,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無法擺脫的罪行,所以人會趨利避害,往往都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決定。貪婪正是其一,它決定了多數人會做出的選擇。
接下來,就是王宮的雕像在人們的吵鬧聲中甦醒了,五六米高的守衛者雕像退去了身上歲月的殘骸,煥然一新,迸發着光芒走出了牆壁,四尊雕像將入侵者圍住,開始清除。一開始人們被這變故驚嚇了一會,隨即反應過來,舉起武器,擺出了迎敵的姿態,目光則是不斷的在四周掃動,尋找逃脫的機會,這時候,沒有人再去關注那些該死的寶藏了。守衛者雖然高大,但是動作並不太利索,經歷過生死磨鍊的傭兵很輕易的就躲開了它們的大砍刀,人總是會因爲一些小小的成就感到自我良好,發現這些守衛者無法對自己造成麻煩之後,一些人就開始放鬆警惕了,有甚者還開始挑釁了起來。
傲慢,也是原罪之一,它讓人自大而失去對自己客觀的認識,這些傭兵的下場就是被突然加速的砍刀弄的方寸大亂,有人被削去了胳膊,有人被砍斷了腿腳,只有場中兩三個依舊保持冷靜的傭兵躲過了襲擊,並組成了防線,讓受傷的人先撤離。也只有在災難的面前,人們纔會放下成見,聯合起來對敵。
凱恩無意中走到了小鎮的教堂,看到了正在虔誠膜拜的居民,和那些天真無邪在東張西望的孩子們。凱恩在教堂對面的路口坐了下來,以前他從未試過像這樣停下來看看周圍的世界,一直以來都是在努力和歷練。
三個人的堅持,爲傷員爭取了時間,傭兵們都會帶着一種治療藥劑,俗稱“紅瓶”,依照品質分爲微紅、中紅、大紅,裡面保存的血紅色液體能讓傷口癒合,斷肢在短時間內完全生長復原,品質決定了修復的時間,微紅需要一小時,而大紅只要五分鐘。這些傭兵也明白形勢的嚴峻,紛紛使用了大紅瓶,幾分鐘後,一隻新生的隊伍重新集結在了崔斯特瑞姆的王宮中。在斗篷女的指揮下,衆人頂住了攻擊,她與另外兩人開始用弩箭和魔法對守衛者展開反擊。守衛者是按照設定好的模式來進行攻擊的,所以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人們是可以找到這個規律加以利用,從而打敗它們的,只可惜很多人都堅持不到那個時候,在驚慌中自亂陣腳。
“我好像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啊。”凱恩關注的重心偏移了,回神過來悄悄的鄙視了自己一番,她可是小隊的恩人,那種環境下人人各自爲戰,能有個冷靜的指揮官太重要了,直到守衛者被打碎,國王的王座發生異變,君王甦醒,也就是前面提及的濃霧一般的靈魂體。
它的出現立刻改變了戰局,只是一瞬間,兩人被放倒了,腦袋像西瓜一樣被拍得粉碎,這下子連治療藥劑都傻眼了,頭都沒了怎麼灌藥,這救不了。衆人第一時間防禦了起來,卻忘記了這時候應該轉身就逃,直到凱恩第一個當了逃兵。
“媽媽,我們爲什麼要膜拜他呢?”這是一個小孩子在禱告的時候向他的母親發問。
“因爲他是天使,是神派來保護我們大家的,所以我們要來感謝他。”
天使麼,凱恩想起了前晚與魔鬼墨菲斯托在酒館外的交談,那是他第一次對認知產生懷疑,天使不一定是善的,魔鬼也不一定就是惡的,這就取決於你的籌碼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利益足夠,憎惡之魔也許會願意給你打下手,而你只要小心的保管你的靈魂就好。
誹謗似乎被聽到了,凱恩感覺天使的雕像往這邊看了一眼,大腦像被窺視了一番,接着就看到了神僕的走動,他馬上起身,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王宮的建築有節奏的在搖動着,彷彿一支有指揮的樂隊,正演奏着一曲典雅的旋律,靈體追了上來,又是一晃,便又是一人倒下,依舊是如西瓜爆炸一般,變成一具無頭屍體。凱恩感覺到了恐懼,其他人恐怕也是如此,使出渾身解數試圖往王宮外逃竄,可是靈體更快,一瞬間就出現在了前方,接着就又有一人倒地,直到只剩下凱恩一人站立在王宮的中央。
凱恩也曾很奇怪,爲何自己能活到最後,靈體似乎很忌憚自己喝下的瑪格麗特的氣味,但在他失心瘋發作之後便又會揮動戰戟殺上來。李奧瑞克,一個可憐人,國破家亡,只因爲不小心走進了魔鬼的圈套,失去了妻子和小兒子,最後被自己的大兒子所殺。
阿爾迪亞波羅,地獄的三大魔使之一,統御着燃燒地獄,並和高階天堂進行着無休止的戰爭,操控着世間一切的恐懼情緒。他侵蝕着李奧瑞克的思想,讓他遭受着無盡的折磨,李奧瑞克死後,迪亞波羅又將他復活了,以巨型骸骨的姿態繼續行走在這個世界上。什麼仇,什麼怨,凱恩很想問問魔使,到底您看上國王哪一點,他願意改還不行麼。
接下來就是骷髏王的出現,暴怒摧毀了他的神智,嫉妒帶給了他不甘,於是他無休止的追趕着凱恩,而凱恩卻因爲好運,兩次躲過了死神的招徠,這之後就是被人救了回到了小鎮上。
凱恩在離開教堂的路上遇見了一位上了年紀的神父,老人家腳步不太利索,行動緩慢,兩人即將交錯而過時,神父突然停下了,擡頭看向了凱恩。
“年輕人,可以跟老頭子我聊一聊嗎?”老人的眼睛很有神,像是能看穿靈魂一般,凱恩本能的想拒絕,但老人的下一句話就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正視對方,“你身上的小傢伙們有些不安啊,不過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您是一位法力高深的神父,我非常願意與您交談。”
“不,不是因爲法力的高低,而是信任,你信任這世上存在的一切,它便自然會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你的眼前,看你的樣子,你似乎遭受過驚嚇。”兩人在剛剛凱恩坐過的地方落座了,神父感受到了凱恩的疲憊,和心裡的不安。
“是的,我昨天去過崔斯特瑞姆,遇見了李奧瑞克王的靈魂,所有的同伴都死了,我被人救下留了一條命。”
“黑王,也是一個可憐的人,飽受恐懼之魔的折磨,親手毀掉了他畢生的心血,你怎麼會去到那個地方?你見過什麼人嗎?”
“是一個任務,偵查任務,我是一個傭兵,我倒是沒遇見過什麼特別的人,爲何神父要這樣問呢?”
“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不應該窺探你的隱私,但是我很希望你有空的時候來教堂做一做禮拜,那樣可以淨化一些負面的東西,比如情緒或是其他的,好嗎?”
“神父,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了我的孩子,你想知道些什麼?”
“什麼是罪?爲什麼人會有罪?”
聽聞,神父重新坐了下來,把聖經放在腿上,端坐着,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嚴肅了。
“聖經告訴我們,上帝創造了亞當,讓他在伊甸園裡無憂無慮的生活。但是亞當一個在伊甸園裡挺孤單的,於是上帝創造了夏娃給他當伴,並告戒他們:別偷吃伊甸園裡的善惡之果,否則就懲罰他們。但是有一天,一條蛇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平衡,它引誘他們偷吃了禁果。吃了後他們發現自己沒穿衣服,雙方都赤裸裸的,他們感到害羞,就用樹葉子遮擋了身體,於是就有了男和女的概念。上帝知道後把他們趕出了伊甸園,說:‘你們犯下了罪惡,要你們在世上受苦,贖罪!’於是人的出生就成了一種罪惡,這就是所謂的‘原罪’!”
“路西法被天堂驅逐,墜入了地獄,與其餘六位墮天使一同生出了七宗罪,以此侵入了人們的夢境,戲弄着人間,於是產生了‘本罪’。原罪不可抹去,而本罪是可以通過祈禱修善來驅除的。”
“那條蛇就是撒旦,他是地獄的主人,也是路西法的合作伙伴。撒旦通過引誘夏娃吃下禁果,其實是教會了她分辨是非,讓以後的人類可以有懷疑,懷疑上帝,懷疑自身,人類便不復被創造之初時的完美,可以被利益所誘惑。”
“神父,上帝爲何會允許一條聰明的蛇出現在伊甸園裡呢?我是說魔鬼爲何可以在他眼下做到這些事情呢?”
“上帝憐憫世間的一切,即便是魔鬼,在他看來也是能被救贖的,上帝若是出手對付撒旦,主動的挑起爭端,他不就也犯下了罪過了嗎?魔鬼就喜歡利用這一點,它們知道天堂不能直接動手對付它們,所以才肆無忌憚的在人間行走着。”
送走了神父,凱恩不自覺的摸了脖子,才發現早已空無一物。在剛剛談話中他本能的避開了關於墨菲斯托的話題,凱恩也不知道爲何會隱瞞下來,神父應該察覺到了什麼,他沒有追問,而是邀請自己到教堂一去,果然世間有高人啊。
“你信任這世上存在的一切,它便自然會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你的眼前。”
神父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處,取而代之的是膜拜結束後,從禮堂出來的小鎮居民們。陽光已經爬到了頭頂,大傢伙各自領着孩子往家裡回去,其樂融融,這真是一副美好的畫面,令人心曠神怡。
有死、無知、邪欲;
憎惡、恐懼、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