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空永遠是黃昏的顏色,這是莉莉幾天來的看法。她對此非常好奇,但沒有感到一絲不妥。似乎什麼東西改變了她,改變了她這個人的內涵。

長着向日葵腦袋的植物怪物在死去的森林追逐這那孩子,龐大的身軀不時撞到粗壯的樹幹滑下斜坡躲在倒下古樹自然形成的空腔裡,努力放緩呼吸,唯恐被殘暴的怪物發現。他努力蜷縮身子縮在洞裡,眼中沒有一絲恐懼。也許是他遇見這種情況很多次了。

植物怪物放緩腳步,在古樹邊慢蕩,拳頭大小的鼻孔發出呼呼的聲響。它在尋找孩子的蹤跡。怪物彎下腰,努力的把眼睛往下看,想要查看裡面的情況。但怪物的腰實在彎不下,趴着,又看不到,因爲它的脖子是無法轉動的。接連嘗試了幾次,腦袋也狠狠地撞到在地幾次。被撞暈了,龐大的軀體開始搖晃,把握不住平衡摔倒在地。

男孩偷偷冒出腦袋觀察情況,看見怪物再次爬起來趕緊躲回洞裡蜷縮身子。怪物對目前的情況很生氣,於是抱起古樹上下抖動。

“啊?!”男孩冷不提防從中滑落下來。樹葉嘩啦嘩啦的響聲蓋住了男孩的聲音,躲在飄落的枯葉中,他躡手躡腳的往另一邊去。

“唔?”

枯葉不再飄落。男孩感到背後怪物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他轉過頭來,只見碩大的眼珠子盯着自己,古樹被它橫抱在懷裡。

“啊……”

男孩擡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把拿到手裡的東西往後扔。怪物抱着古樹開始追,長長的樹幹一次又一次的撞在其它的樹上,最後摔倒在地。接連滾了幾圈,發出一聲咆哮後又爬了起來追向逃走的男孩。

莉莉決定幫助這男孩。這樣不僅可以獲得對方的信任,還可以獲取有效的信息。下定決心後,莉莉隱藏在樹叢中前行。當看到男孩摔倒在地,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握住刀柄躍出樹叢,跳到半空,接着拔刀對準怪物的脖子。刀輕而易舉的切斷怪物的脖子,接着順着怪物的手臂滑到地面,雙手握刀以左腳爲支點轉身揮向怪物左腿,接着反手一刀切開腹部。這一切幾乎是在剎那間發生的,對男孩而言,只見幾次亮光便見一道人影出現在自己面前。

“沒事吧?”莉莉說。背後的怪物倒下,流出綠色的血液,或者汁液。

一切發生得那麼快,男孩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完事。他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這一切。

“沒事。”良久,男孩開口說話。“謝謝。”

“喂,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話剛出口,莉莉就呆住了,自己怎麼會用這種口氣說話,顯得無禮,桀驁不馴。

男孩沒有表示,也許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

“海頓。”

“怎麼會被追?”

“不知道,掠食?”

“會吃人?”莉莉吃了一驚。

“不知道,它追,我就跑。就是這樣,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自然而然。”

“怎麼說,有點莫名其妙。”

“不跑,就會被追上,之後就不知道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害怕?”

“當然。”

“沒想過反抗?興許被打倒它。”

“辦不到。”男孩搖搖頭說。“大人們因爲反抗,都被帶走,死了。”

“你怎麼知道的?”莉莉好奇問道。

“這還用知道,怎麼想都是這種樣子。”

怎麼想都是這個樣子,不用深思。是由內心的恐懼決定的,因爲害怕,所以不敢去想,被帶走的大人們也主觀的認爲他們已經死去,最好被帶走時就死去。這樣就不用去想象他們所遭受的“恐怖”的事。

莉莉向男孩詢問朗格拉要塞的事,對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接着又說道:“也許佩琪知道,她去過很多地方,擁有很多知識,你去問她,佩琪一定可以回答你的問題。”

“佩琪是誰?”

“我的看護人。”

“在哪?”

“來吧,我帶你去。”

“謝謝。”

“不用客氣,權當你救了我的命的報酬。”男孩走在前面帶路,隨手撿起根樹枝權當探路棍。

“你的命真廉價。”莉莉笑着說。

“還算可以,畢竟這年頭我遇見的死人太多了。比劊子手殺的人都多。”

“嗯?”

“是叛亂分子,我聽村長說的,叛亂分子打算反抗海因斯伯爵的統治,結果被打敗了。被判處絞刑。在市場邊上行刑。那天我恰好跟隨村長進城送貨,有幸看到這一幕。”海頓向莉莉解釋說道。

“什麼時候發生的?”

“啊,叛亂分子嗎?”

“不,就是死人比過去多這件事。什麼時候開始的?”

“唔,大概三年前吧,大致的日期記不得了。只知道天空出現了第二太陽,然後發生了爆炸。剛開始與平常沒什麼不同,但不久後怪物出現把大人們殺死帶走。”海頓說話是在“殺死”咬了重音強調。“順便一提,佩琪就是在怪物出現後來到我的村子的。她把我們聚集帶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每天都帶領大孩子們到外面找食物。”

“你也是嗎?”莉莉好奇說。

“不算,我是偷跑出來的。”

“怪不得被怪物追呢?”

“纔不是這樣的。”海頓嘟起嘴巴,臉都紅了。

莉莉開始對佩琪這個人產生興趣,通過海頓的描述,她覺得這個人身上充滿了迷點。莉莉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人不是一般的人。在這種困境能活下來的都不是一般人,海頓這麼認爲。就目前所獲得資料,莉莉是贊同這種說法的,但以後就不知道了。

她心裡還有許多問題,這些都不是海頓能解決的,所以莉莉打算向佩琪詢問。她一邊走一邊與海頓心不在焉的交談,但其實也沒什麼好說。就好像是爲了說話而說話。海頓則沉浸其中,說道興奮之處,便手腳一同揮舞起來。

“到了。”海頓指着一塊岩石說道。

“哪?”

“這裡,跟我來!”

海頓在見面帶路,轉到大岩石後面。只見岩石後面有一山洞,洞口被灌木遮住,在外面根本發現不了。海頓說這邊是通往聚居地的路,他就是趁佩琪不注意從這跑出來的。

沿着山洞往裡走,不久便遇見膝蓋深的地下河水流過,過河,不一會便出了山洞,來到一處盆地。四面被大山包圍,目前就只有這麼一條出口。望去,便見盆地一角有人居住,還看到有小孩在嬉戲。裡面的植物沒有與森林一同死去,而是在這黃昏天下顯得生機勃勃。忽然看到有如此生氣的地方,總覺得有些詭異。大概是看多外面死氣沉沉的景象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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