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才感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從假山後面探出半個腦袋一看,就看到森森仍然被樑珊扶站在雙腿上,只是,他此刻格外的安靜,安靜的盯着樑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裡滿是茫然。
他伸出小手往樑珊臉上探去,王三才看到他搖晃的稚嫩手指上,掛着一串晶瑩的淚滴。
“咿……”森森欲要開口,可只是咿了一下便就閉上了嘴巴。
王三才能看到樑珊雙肩抖動,她的輕泣聲也隨風飄入了耳中。
“森森,你懂孃的心嗎?”樑珊再次開口,可始終卻都沒有繼續說出什麼來。
王三才輕輕從假山後面走出,他儘量用平靜的聲音道:“他爹從來都不是什麼大英雄……你打算欺騙他一輩子嗎?”
他聲音落下的這一刻,就看到樑珊嬌弱的身子大震,森森也被陌生的聲音引了過去,一雙烏溜溜地眼睛好奇地凝視着王三才。
樑珊抱着森森噌地一下站起,她豁然轉身,就看到站在假山的另一側,那一張盼了整整一年的面龐。
她愕然,呆立,掛着淚痕的臉上帶着茫然與驚喜。
一年了,她驚愕的臉上充滿了疲憊,記憶中那個青澀的身子也顯風韻之態。
一年了,他的身體卻仍然堅實,臉上也不曾多了一絲皺紋,就好像歲月無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一般。
王三才見她坐完月子不久的身子還顯得有些虛弱而單薄,不知是不是因爲纔剛哭過,臉色有些發白,嘴中也沒有血色。
她懷中的森森畢竟才只有兩個多月大,半躺在樑珊一根纖細的胳膊上,烏溜溜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來回打轉。
忽然,他朝王三才伸出一隻小手。似乎是想要抓住,嘴裡還奶聲奶氣的呼喚着:“呀咿……”
“你、你……”樑珊的嘴脣劇烈地打顫:“……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王三才無法控制翻涌的內心,他走過去。伸出一根手指讓森森握住,深呼吸道:“我……我回來了。”
手指被森森握住的一瞬間。王三才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融化了一樣,那小小卻緊緊的溫暖,就像是握在了自己心田上。
樑珊也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微微朝王三才的臉頰探來。
王三才以前從來都沒讓她摸過自己的臉,怕的就是她會感觸到自己的臉上貼着面具,樑珊也似乎想到了這一點,顫抖地手臂僵在半空中,卻又落了回去。
只是。這一次,王三才卻一把抓住了她這隻胳膊,然後緊緊貼在了自己的臉龐上。
這一瞬間,那熟悉的溫度。頓時讓樑珊熱淚盈眶:“是……是真的,你、你回來了。”
王三才發覺樑珊的手有些涼,可不知怎的,卻讓他心裡有了一種許久都未曾有過的溫暖,他輕聲應着:“是啊。我回來了……”
但說完這一句,他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道:“這一年讓你受苦了。”
樑珊卻忽然抽回手,隨意摸了摸臉上的淚痕,然後她高興的笑了。甚至是驕傲道:“快看,這是我們的兒子,我們之前約定好的,男孩就給他起個‘森’字,他一出生就很健康,一個月的時候自己就能坐着了,誰見了都嘖嘖稱奇,連我們族裡最好的導師都誇森森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呢,說森森長大之後一定能成爲一個大成強者。”
王三才原本以爲,樑珊一定會憤怒地抽自己兩巴掌,然後哭着憤然離去,就算不這樣,至少也會滿心怨恨的質問自己這一年究竟去了哪裡。
可是,他實在沒有想到,在樑珊的身上,居然沒有看到半分哀怨,她興奮地顯擺讚揚着自己的兒子,似乎自己這個父親從來都沒有失職一樣。
王三才心裡很不是個滋味,自責和愧疚已經攪成了一團,樑珊卻彷彿什麼都不在意,看見森森緊緊地握着王三才一根手指,高興的笑了:“嘻嘻,你看,森森也很想你呢……”
說着,樑珊垂頭看着森森:“讓爹抱抱你好不好。”
森森眨巴了一下眼睛:“呀!”
樑珊立馬就笑着把他遞給了王三才:“快抱抱你的兒子,他很想讓你抱呢。”
王三才感覺喉嚨就像是噎住了,原本積蓄了一肚子的話此刻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他抱着懷裡小小的人兒,望着那雙純真真摯的眸子,眼角的餘光看到樑珊欣慰的笑臉,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融化在了海洋裡。
這就是幸福麼?
王三才不自覺的,心中涌起一股衝動,他一把把樑珊露在了懷中,然後,便對着懷裡的小人兒吐了吐舌頭。
“呵呵哈……”森森立馬就被王三才給逗笑了。
王三才看着小人兒臉上還掛着淚痕,偏偏卻一副笑的很開心的樣子,頓時就戳中了他心裡的萌點,自己也笑了。
樑珊看着傻笑的爺倆,默默擦乾淨自己的淚水,腦袋依靠在王三才的胸膛上,她頓時就體會到了一股久違的溫暖,閉上眼睛,她跟着也笑了。
王三才興致大起,接連做出一連串鬼臉,逗得森森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但是,才兩個多月的小孩子,原本就沒有太多精力,今天這一會兒的工夫又是大哭又是大笑的,折騰的他消耗掉了全部的精力,居然就在王三才做着鬼臉的過程中帶着笑容睡着了。
樑珊看在眼裡,聞聲道:“森森剛睡醒我就帶着他出來纔沒一會兒呢,估計他是有些累了。”
“嗯,讓他睡吧。”王三才左手抱着嬰孩,右手攔着樑珊纖細的腰肢,那股軟綿綿的感覺又讓王三才回憶起了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但這一次,王三才心裡卻沒有半分邪念,有的,就只剩下了心裡暖洋洋的感覺。
樑珊也融入了這溫馨的氛圍之中,居然趴在王三才的胸口上也睡着了。
王三才望着他閉眼的模樣,似乎看到了這一整年她所承受的壓力與諷刺,他知道,她很累,然而今天,她終於可以卸下往日一整年的戒備,全身心的投入到放鬆之中了。
可是,王三才心裡卻還有一肚子的愧疚,一肚子的話沒有說,他忍不住輕聲問道:“睡着了嗎?”
“嗯……”樑珊發出類似夢囈的聲音,柔聲道:“讓我睡一會兒……好嗎?”
睡一會兒……
王三才聽到她這番話,頓時就感覺心裡有些發酸。
自己消失一整年,讓一個孕婦獨自承擔了不知道多少壓力與白眼,然而,自己一年後出現,她不但沒有指責自己,甚至也沒有詢問自己去了哪裡,她只有一個簡單的要求,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在自己懷裡睡一會兒。
自己難道連這個簡單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她麼?
王三才沒有再說話,左手抱着熟睡的嬰兒,右手攬着樑珊的腰肢,就這麼靜靜地望着。
忽然……王三才忽然好想讓時光停留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