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啊,還是爲了一個女人,且又是,胭家的一個女兒。
半個月前還一度被大街小巷所熱議的對象——胭脂雪。
英雄美人,自古都是相輔相成的佳話,缺一不可——這話,當真不假添。
對於雲頤如此放誕的挑釁,燕楚不溫不火,不快不慢的吐出幾字,“攝政王的威風是不是耍錯了地方?”
一句提問,剎那引得衆人的共鳴屋。
不管怎麼說,不管燕王如何的可怕,可他到底是大燕的親王,代表的終究是大燕。
現下一個祁國的攝政王,卻站在大燕的地盤上要對大燕的親王喊打喊殺,這不僅僅丟的是燕王的顏面,挑釁的是燕王的威嚴,同樣,他祁國攝政王雲頤也一樣就是在打大燕的臉,一樣是根本沒有把大燕放在眼裡!
作爲一個大燕的子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國家和自己國家的親王被人如此輕視羞辱,任是誰,心裡也不會舒坦。
頃刻間,衆人開始非議起了雲頤,可絕不是剛纔私底下交頭接耳般壓低聲音的議論燕王時的場面,一個個都是拔高了嗓子,正大光明,堂而皇之的議論紛紜。
似乎,絲毫沒有要揹着雲頤議論的意思,完全把雲頤當成了空氣一樣。
雲頤剛纔只是在看到燕楚溫香軟玉的畫面時,一時衝昏了頭腦,現下聽着周遭人對自己難聽的議論紛紛,感受着周遭人對自己不善的目光洗禮,他一個激靈,霎那清醒了不少。
本來這只是個一笑而過或者道個歉就能解決的尷尬,可雲頤瞧着眼前燕楚那張得意的臉,胸腔裡就有一股說不出的火氣,腦子裡只有狠狠的揍扁這張臉的Y望,什麼解決眼前的糾葛,直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既然已有新歡在側,卻還要霸佔着阿雪不放,簡直就是個無恥小人!”雲頤這會子非但再沒了要鬆開燕楚衣襟的念想,五指收的更是緊了幾分,似恨不得勒死燕楚纔會作罷不可一般,一張嫵媚生香的臉,現在因爲憤怒而變得有些猙獰,“本王再警告你最後一遍,放了她!否則本王定要揮兵……。”
“王爺!”一直隨在雲頤身後的白衣男子,連忙上前一把抓住了雲頤揪着燕楚衣襟的那隻手的手腕,冷俊的眼睛充滿警告意味的望向雲頤,聲音十分的深沉,“慎、重。”
登時,雲頤似被當頭棒喝了一般,瞬間懵在了那裡,不言語,也沒有了任何的反應。
遂,白衣男子看了雲頤一眼後,便將抓着雲頤的那隻手一個用力,輕易就把雲頤的手從燕楚的衣襟上扯了下來。
隨後,白衣男子十分客氣的對燕楚拱手施禮,“王爺最近諸事纏身,情緒有些難免失控,還請燕王……恕王爺失禮之罪。”
燕楚抖了抖衣襟,深深的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嘴角意圖不明的勾了勾,“奴才比起主子,看來更有腦子。”
“你!”一直呆怔在原地的雲頤又頓時暴起,作勢就要撲上燕楚。
幸而雲頤身邊的白衣男子用手臂及時圈住了雲頤,這纔沒有讓雲頤的衝動又付諸現實。
被自己的奴才總是阻止自己的好事,雲頤自然要對其怒目而視,“風,你!”
風忽的俯下頭,附在雲頤的耳邊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這個渾身充滿暴躁氣息的雲頤瞬間就安分了下來,非但沒有再想對燕王有失體統的動手動腳,更連一句出口成髒也沒有了,低垂着頭,一句話也不再說,還任由風把他往原本準備好的座位上拖。
雲頤的座位沒有安排在其它地方,就處在燕王座位的對面。
沒想到這個看似只是隨從的白衣男子僅僅只是一句話,就徹底的讓尷尬的氛圍化干戈爲玉帛了,連那般脾氣暴戾的攝政王,也立刻被一句什麼話就收拾的服服帖帖,對此突然反轉的情形,衆人完全沒有料到,着實令衆人錯愕不已。
當然,這衆人裡不但包括燕楚,還包括了……一直隱在拐角處,興味盎然的欣賞着這出鬧劇的明黃身影。
不是大燕剛走馬上任的燕國新帝燕陌,還能是誰?
“那個攝政王身邊的侍衛,究竟是什麼來歷。”由於拐角處沒有燈火照射到,有些昏暗,而燕陌隱匿在這昏暗裡的臉,根本讓人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只是他的聲音,從起初的饒有興致,漸變的有些森寒。
老太監寶慶渾身打了個哆嗦,頭跟腰彎的更低了些,更是連眼角都不敢去瞥身前站着的明黃背影,“回陛下,根據探子們多日的連番
調查,這個時刻隨在祁國攝政王身邊的風侍衛……是個來歷不明之人,只知道從十歲起,就一直跟在攝政王的身邊,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燕陌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聲音裡聽不出半點的喜怒,“是麼。”
寶慶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不斷的磕起了頭,“是老奴教導無方,才令底下人如此無能,還請陛下……。”
“既然無能,那還留着作甚。”陰冷的扔下這句話,燕陌便大步走出了拐角。
餘下的老太監寶慶聞言,身子骨一軟,便癱坐在了地上,驚恐的望着那道明黃身影從黑暗走出,直至光明的地方,“可……可是陛下,那……那可是老奴與太妃娘娘親自培養了多年的細作啊……。”
尤其,這些人在對您能平穩坐上龍椅的這段期間,貢獻更是不小啊……
這些後話,寶慶已經再也說不出來了,而已經走遠的燕陌,更是不可能再聽得見了。
燕楚倒是很快收了臉上的錯愕表情,畢竟看到雲頤這個小白臉這麼聽那個風侍衛的場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都快習以爲常了,已然沒有了太多的驚愕。
只是在重新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末了一刻,他卻深深的看了一眼擺設在自己對面的,雲頤的座位。
這雲頤小白臉的座位安排在哪裡不好,好巧不巧的偏生要安排在他燕王的對面,呵……
看來啊,他的好五弟,是嫌他和雲頤小白臉之間的矛盾還不夠熱鬧呢。
回到座位後的,胭脂敏和胭脂靈,一個端莊賢惠的出言詢問和安慰,一個則撒着嬌反倒要他來安撫。
不過只在眨眼間,他又恢復成了那個牡丹花下風.流快活的燕王。
期間,雲頤雖幾次三番拿眼惡狠狠的瞪着他,或是惡狠狠的撕扯着面前的烤羊腿,彷彿面前被分屍的就是他燕王一樣,但,也僅僅只是如此,雲頤並沒有再做更多過激的行爲,就連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再說過。
其餘看熱鬧的衆人反應比較遲鈍些,好一會兒子才恢復到之前的一派吃喝玩樂的樣子,只不過較之之前,還是少了些從容和熱絡,烘托起來的氣氛看似繼續熱鬧了起來,可總有種說不出的僵硬。
直到,大燕新帝的出現。
從昏暗中走出,本來燕陌看不見表情的臉上,此時此刻卻帶着一派雍容溫和的笑容,步履不緊不慢的進入了衆人視野裡,站定到了主位上的龍椅前,“朕被一些瑣事耽擱了,還請諸位愛卿和來客,莫怪纔是。”
衆人聞聲看去,終於看到了今晚的東道主,他們大燕的新帝君,便練滿趕緊一個個紛紛站起身,再下跪施禮,高聲齊呼,“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陌雙臂高舉,振袖一揮,舉目眺望的視線若有似無的掃過沒有下跪施禮的雲頤燕楚,以及雲頤身邊的風侍衛,笑容溫煦,“衆卿平身。”
“謝皇上——”
衆人大聲謝過後,便一個個才安安分分規規矩矩的站起身,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見狀,燕陌眸色一動,笑着對衆人擺手,“朕今日來是與諸位同慶,而不是來給諸位掃興的,都快坐下,之前是如何,現在還該如何。”
言罷,信然轉身,看了一眼蹣跚跟了過來的老太監寶慶,“讓樂師繼續奏樂,舞姬繼續跳舞。”
寶慶立即駐足,遂恭敬應是之後,便面色一凜,執起手中的拂塵往臂彎上一甩,聲線拔高,“奏樂——”
彼時,比起這皇宮裡的紫醉金迷下的暗潮洶涌,看似平靜的燕王府,卻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因爲心情抑鬱,雖有杜嬤嬤幾番勸阻,但終究也沒能讓胭脂雪多吃幾口飯菜,便早早的撤了晚膳,被胭脂雪打發下去歇息了。
縱然杜嬤嬤和白茶几個丫頭有些想留在胭脂雪的屋子裡說說話,可胭脂雪已露了疲乏之色,四人無奈,只得作罷,聽話的先回到各屋休憩一會兒,也好方便半夜起身,或是明天的早起。
秋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快,秋風陣陣的吹着,有些涼颼颼的。
待四人離去後的一盞茶後,本在準備更衣歇下的胭脂雪,卻一改面上的倦意,精神抖擻的又把衣物重新穿回到了身上,不過,她卻穿的不是白天的藏青襖裙,而是找了一件顏色偏深的黛藍色襖裙換了上。
黛藍色在白天還好,尚能
分得清它和黑色的顏色差距,可到了晚上,尤其是今晚這般昏暗無月的夜色下,幾乎與黑色沒有了任何的區別。
倘若是行走在黑暗中,幾乎完全與能融於夜色裡的一身夜行衣,是相差無幾的效果。
然,胭脂雪並沒有仰仗這身衣服就堂而皇之的出了小別院,而是推開了外室的那張飯桌,掀開了地上的絨毯,露出了地面上,那方燕楚在早上鑽進來的洞口。
因爲時間尚短,又爲了不吵到她的休息,所以花想容只安排那幾個土夫子抓緊白天的時間把洞口處的機關填補好,故而在今天這短短的幾個時辰裡,土夫子們並沒有把這項任務做完。
沒有機關封鎖的洞口根本不用胭脂雪費心,拿起一顆明亮的夜明珠,她便縱身跳進了洞口。
進到她這條分支的密道僅此一條,所以胭脂雪並不擔心會迷路,相反,走在這條密道上,胭脂雪的臉上還帶着無法抑制的甜蜜微笑。
雖然密道這種東西總是讓人會把它和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等等字眼相掛鉤,再結合近日燕楚那廝所做所爲,更是變相的驗證了這一詮釋。
甚至於,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更似偷.情。
這種關係本該是難以啓齒的,是她所不喜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心裡的愉悅。
胭脂雪腦子裡這般抑制不住的想着這些與今夜行動,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念想,不知不覺中,竟已經到了這條小道的岔路口。
而岔路口上,燈火通明。
許是被岔路口上的燈火弄得有些刺目,令胭脂雪一個激靈,便從甜蜜的思緒中醒轉,連嘴角上的笑容,也瞬間斂了住。
當她完全走出小道,到得岔路口上時,那在燈火闌珊下的幾個蓬頭垢面的土夫子,都對她齊齊參拜,“主公!”
獨有一人不同,只是依舊站在那一動未動,對胭脂雪言笑晏晏,“師傅,好久不見。”
話音一落,男子的視線便落到了胭脂雪已經明顯隆起的小腹上,目光微不可見的黯淡了剎那。
胭脂雪揮手示意土夫子們起來,視線打從進到岔道口時,就一直沒有從男子的身上挪開,見男子對自己笑,她也禁不住的微笑,“吟嘯,好久不見。”
這人不是外人,正是她唯一的關門弟子,吟嘯。
說來確實是許久未見,仔細算來,怕是已有半年之久了。
人啊,果然都是歷練出來的,她的這個好徒弟,明顯比以前更聰明睿智了。
就連她都沒想到,吟嘯在聽到了京都盛傳關於她被燕楚那廝擄走的消息後,竟然用這種方式,將水玉山莊那幫子盜墓土夫子順其自然的安插進了燕王府,來堂而皇之的來救她離開。
這些土夫子都是表面在混江湖的盜墓賊,可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他們盜取的財寶,都被她自己收入囊中,當初,就是爲了給太子燕煜做一切財力的後盾。
他們的身份很渾濁很雜亂,這般如此,想來就連燕楚那廝,也未必能從幾人身上查出個什麼來。
兩師徒也就這樣簡單的打了聲招呼,並沒有再花費唾沫和時間來說話敘舊,即刻就開始進入了正題。
吟嘯當先面色一正,對胭脂雪有禮的拱手抱拳,“徒兒無能,並未找到曾爲太子座下效力的影,還請師傅責罰。”
聞言,胭脂雪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斂卻,擺了擺手,“影作爲太子燕煜那麼多年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要是沒有些能耐,恐怕早就先被太子燕煜給處決了,豈還會讓他活到今天?”
提及這個影,吟嘯整個人都冷厲的起來,“這個傢伙果真是人如其名,來無影去無蹤,每每徒兒的探子一得到他的線索,正要繼續深入追蹤下去,可每每都會莫名其妙的中斷,根本就無從追蹤下去,把徒兒的人,都耍的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團團轉。”
胭脂雪並不責怪吟嘯,反倒輕笑起來,“太子倒了,太子一.黨幾乎更是被斬草除根了,可偏偏他這個太子身邊的左右手卻還活着,你說,他得多大的本事?”
當然,能和他一拍即合的好二姐,本事也是不小的。
吟嘯卻是不屑的冷哼,“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胭脂雪奇怪的看了吟嘯一眼,這孩子向來是個穩重的,跟着自己久了,人更是沒有什麼情緒,冷冰冰的像座冰山,所以她倒是極少的看到,他如此情緒化的一
面。
接收到她略帶疑惑的視線,吟嘯面色一僵,下意識的稍稍將臉別開了去,“接下來……師傅打算如何?”
胭脂雪目光犀利的瞥到吟嘯發紅的耳尖,疑惑更深了幾分,嘴角上揚起來,“既然我的好二姐如此想要繼續玩下去,那我也只好……卻之不恭了。”
吟嘯眼睛一亮,好奇的又把眼睛轉回到了與胭脂雪對視的位置,“師傅的意思是……。”
“你和影已經交過手了?”胭脂雪卻答非所問,忽然拋出這個問題。
始料未及的吟嘯愣了一下,方面色一變,連忙把臉垂下,不讓胭脂雪看到他此刻怪異的面部表情,“是……是。”
吟嘯確實很成功的沒能讓胭脂雪捕捉到他的面部表情,但是胭脂雪像蒼鷹一樣犀利的目光,卻是沒有錯過他耳朵尖兒上泛起的可疑紅暈,這讓胭脂雪倍感詫異的眯起了雙眼,“他都對你,做了什麼。”
如果讓影發現吟嘯人皮面具下的真正模樣,定然會從而聯想到她這個本該已死的水玲瓏。
不必想也知道,以影的手段,定然會就此對影使用各種手段逼供!
倘若真是如此,她一定不會放過膽敢傷害她徒弟的影!
吟嘯忽然慌張的搖起了頭,頭垂的越發低了下去,彷彿地上若多出一條縫,他就要鑽進去似的,“沒……沒有。”
胭脂雪見他如此反應,就越是覺得其中有什麼,也就越是生了氣,“擡起頭來!我的徒弟,難道現在已經成了連頭都不敢擡的窩囊廢不成?!”
話音一落,胭脂雪清晰的看到了吟嘯身子一震。
忽然胭脂雪覺得自己口氣太嚴厲太重了一些,心中有些愧疚油然升起,但是她並未有改口的意思,甚至一瞬不瞬凝視着吟嘯低垂的腦袋上的目光,愈發的冷冽銳利,毫不退讓。
常年的管制下,吟嘯幾乎是發自本能的,順從聽話的將低垂的頭擡了起來,只是期間的速度有些慢。
今晚畢竟還有要事在身,且胭脂雪又是個一碰到自己身邊人的事,就會變得異常急躁性子的人,故而,未耐心的等到吟嘯把臉重新擡起到面向她的位置時,她就已經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將吟嘯的下巴擡了起來。
不期然的,她清楚的看到了吟嘯慘白的臉色,甚至,還有眼角閃爍的晶瑩。
一時間,她愣住了。
而沒想到她會對自己如此動作的吟嘯,也同樣愣了住。
就連一直杵在一旁不聲不響的幾個土夫子,也是爲之一愣。
不過,土夫子們要比當事的兩師徒清醒的較快,恍然清醒後,均是對胭脂雪瞬間露出了仰慕的晶亮目光。
衆所周知,水玉山莊是一個在江湖上很是特別的存在,明明身在江湖,卻又不是走在江湖路上。
水玉山莊囊括的都是四國江湖中形形色色的人物,黑白兩道之人都有,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甚至還有非常神秘的角色參雜其中。
譬如,水玉山莊的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