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擎軒只覺得胸口傳來的疼痛在隨着蘅碧汐的沉默越演愈烈,幾乎快要爆炸了一般。
蘅碧汐本可以敷衍的告訴他,她愛他。
可不知爲什麼,面對這樣的鳳擎軒,她竟沒有辦法撒謊,也沒有辦法開口。
這樣的僵持,讓鳳擎軒越來越惶恐,越來越不安。
“阿蘅...回答我。”
鳳擎軒輕輕握住蘅碧汐的肩膀,手指不自覺的用力。
蘅碧汐垂下眼簾,她再也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去直視鳳擎軒墨玉般的眸子了。
即使明白,這一刻她的態度,將會改變許多原本穩定的局勢,甚至會引起鳳擎軒的冷落和不信任。
鳳擎軒踉蹌的後退了幾步,鬆開了蘅碧汐的肩膀,目光黯淡了下去。
她不愛我。
這四個字像驚雷一樣,炸的鳳擎軒眼前發黑,差點站不穩。
溫泉依舊熱氣薰染,心,卻僵硬冰凍。
蘅碧汐突然在這一刻,特別想脫掉僞裝的外衣,大聲的告訴鳳擎軒,她爲何不愛他,她爲何會恨他。
可她,不能。
從滄州回來後步步爲營到如今,搭上了太多人的性命,賭上了所有人的九族,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太子哥哥,不要怨我。”
鳳擎軒猛地擡起頭,她稱呼自己爲太子哥哥,如果她不愛自己,如何會這般稱呼他呢?可如果她愛自己,又爲何不回答自己,還叫自己不要怨他呢。
“阿蘅…你對我,究竟是如何?”
蘅碧汐艱難的擡起頭,與鳳擎軒對視,“太子哥哥,我需要時間。”
鳳擎軒聞言,身體緩緩回溫,是了,她定是因爲孩子的原因,所以纔不回答自己。
想起那幾個無辜死去的孩子,愧疚襲來,鳳擎軒上前抱住蘅碧汐,輕嘆,“阿蘅,我給你時間。”
蘅碧汐靠在鳳擎軒的懷裡,第一次,對自己的復仇產生了迷茫。
“好。”
一個時辰後,蘅碧汐和鳳擎軒穿戴整齊,親密無間的回了鳳棲宮。
果不其然,正殿裡傳來熱鬧的閒聊聲,夾雜着時不時的笑聲,與那紅彤彤的燈籠相得益彰,十分喜樂。
只是,令蘅碧汐驚訝的是,渝太妃竟然也在。
鳳擎軒皺了皺眉頭,顯然不歡迎渝太妃,只是德妃等人都在,不好明面上爲難渝太妃,以免傳出去,有損英明。
德妃向來嘴巴快,見到兩人雙雙出現時,一副十分明白的表情,“皇上帶蘅姐姐去哪兒說悄悄話了,可讓臣妾一番好等。”
蘅碧汐不着痕跡的看了瑜太妃一眼,溫和道,“哪兒呢,只是陪皇上下了一盤棋罷了。”
德妃聞言,自覺無趣,還以爲兩人去做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好分享分享,結果竟然只是下棋去了。
“既然皇上來了,你們年輕人一起守歲罷,本宮就先回去了。”瑜太妃知道蘅碧汐那一眼的意思,便不動聲色的告辭。
鳳擎軒自然求之不得,只要一看到瑜太妃,他就膈應的慌。
蘅碧汐見瑜太妃領會了自己的意思,心中鬆緩,但面子上還是要做做樣子的,當下,蘅碧汐便作出一副爲難的表情道,“太妃既然來了,便一同守歲罷。”
瑜太妃擺了擺手,倦色道,“本宮是上年紀的人了,哪能和你們年輕人比啊,本宮回去罷,你們年輕人好好玩。”
蘅碧汐見狀,再不推辭,輕輕地福了福,瑜太妃便起身離開。
待她走遠,德妃才嘟着嘴道,“皇上,可有給臣妾準備紅包。”
鳳擎軒挑眉,一副朕怎麼會是小氣之人的表情道,“自然是有的,德妃莫不是覺得朕連紅包都捨不得?”
德妃絲毫不懼怕的翻了個大白眼道,“臣妾並無此意,只是皇上眼裡心裡只有蘅姐姐一人,若是忘了臣妾的紅包,那也是有的。”
嶽惠妃和邵淑妃一聽,紛紛忍俊不禁道,“皇上你瞧,德妃姐姐這是吃味了。”
鳳擎軒恍然大悟,重新打量了一下一臉無語的德妃,打趣道,“德妃可是覺得朕冷落了你,嗯?”
德妃鬱悶的瞪了邵淑妃和嶽惠妃一眼道,“皇上這是哪兒的話,臣妾只是想要個紅包,怎的全都誤會了去。”
蘅碧汐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紅包,遞給德妃道,“德妃妹妹,這是本宮爲你準備的紅包,掂量掂量,分量可足?”
德妃欣然接下,當衆人面拋了拋,滿意的彎脣,“還是蘅姐姐大方。”
話音剛落,衆人鬨堂大笑。
鳳擎軒有些尷尬的看了蘅碧汐一眼,阿蘅這紅包有眼力的都知道的確十分厚重,可問題來了,他並不知道阿蘅給德妃準備了這麼厚的紅包,和他準備的比起來,的確,根本拿不出手了。
可眼下衆人可都眼巴巴的看着,這可如何是好。
第一次,鳳擎軒覺得自己被一個紅包難倒了。
蘅碧汐何其聰慧,一眼就看出鳳擎軒的尷尬,忙轉移話題道,“嶽妹妹和邵妹妹的紅包本宮也準備了,小桂子,還不快拿給兩位妹妹,莫不是想扣下私吞了?”
小桂子十分機靈的從懷裡掏出紅包,小心翼翼的遞給兩位宮妃,“二位娘娘請笑納。”
嶽惠妃頓覺有趣,“小桂子,此言何意?這是你們家主子給本宮的,怎麼是你說請笑納呢?”
“是啊,小桂子,你可知長城的牆有多厚?”邵淑妃眼珠子一轉,忍笑問道。
小桂子愣住,他只是看出了主子有意爲皇上解除尷尬罷了,下意識就把話脫口而出了,“娘娘,奴才不知城牆有多厚。”
邵淑妃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小桂子的臉,意有所指道,“小桂子,你摸摸自己的臉,便知道城牆有多厚了。”
小桂子當下紅了臉,又是侷促又是羞澀。
嶽惠妃和邵淑妃二人笑彎了腰,德妃也跟着彎了眼睛。
鳳擎軒暗暗嘆氣,總算是把尷尬度過去了,方纔趁衆人不注意,阿蘅把三個厚厚的紅包塞到張敏手裡了,自然,等會他就可以有和阿蘅一樣的紅包,拿得出手送給三位宮妃了。
衆人笑歸笑,隨着鳳擎軒的落座,紛紛也坐了下來。
瓜果點心,甜漿玉露,紛紛在小桂子忙碌的張羅下,一一上桌。
“張敏,把紅包遞給三位宮妃罷。”鳳擎軒終於有底氣了,龍顏甚是愉悅。
張敏忙把三個厚厚的紅包,分別遞給德妃,嶽惠妃和邵淑妃。
德妃輕輕地顛了顛,十分滿意道,“謝皇上。”
嶽惠妃和邵淑妃也忙跟着謝恩。
蘅碧汐心裡記掛着想和瑜太妃私下說說話,因爲瑜太妃斷不會,無事登三寶殿的。
德妃把紅包放好,這才一副哀怨的嘆道,“皇上,自蘅姐姐回來,您就一直霸佔着蘅姐姐,臣妾等人一直想和姐姐聊聊體己,卻屢次不得願,好不容易忙完晚宴,想與蘅姐姐細細聊之,您就......”
鳳擎軒啞然失笑,這德妃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可是她說得也沒錯,想來阿蘅也是想與她們好生聊聊,正好,他也找吳向文,好好的’聊聊’纔是。
“德妃可是在對朕下逐客令?”
德妃皺着鼻子,很是嫌棄道,“皇上此言差矣,臣妾不敢。”
話雖如此,可臉上的表情,那是表裡不一,心不對口的很啊。
鳳擎軒無奈的連連搖頭,起身道,“朕其實也還有要事處理,既然你們三人許久沒和淑皇貴妃好好聊聊,那現在就趁着守歲,好好聊聊罷。”
“臣妾恭送皇上。”德妃十分狗腿的起身行禮,看的鳳擎軒越發無奈。
待鳳擎軒走遠,德妃立馬一改方纔還算端正的坐姿,當下就軟骨頭一樣,歪在長椅上,像只要冬眠的懶蟲。
“德妃妹妹這是累了?可要到偏殿休息休息?”蘅碧汐十分期待的開口。
德妃狠狠一噎,張了張嘴巴,她能說不嗎?
蘅碧汐見德妃啞然,十分滿意的點頭道,“小桂子,送德妃娘娘去偏殿歇息歇息。”
“是,娘娘。”小桂子忙扶起僵硬的德妃,不顧德妃哀怨的目光,硬是把德妃’拖’到偏殿休息去了。
蘅碧汐喝了口甜漿,目光淡淡的等待着。
蘇蘭在門口探了探腦袋,見德妃和鳳擎軒都不在,這才把瑜太妃又帶了進來。
嶽惠妃和邵淑妃先是一愣,隨即瞭然。
看來今夜,是有要事策劃了。
“皇上,可有爲難你?”瑜太妃單刀直入,直擊要害。
蘅碧汐不鹹不淡的看了瑜太妃一眼,搖搖頭,“不過,我們必須要有兩手準備。”
瑜太妃眸子一閃,“可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蘅碧汐坦然面對瑜太妃犀利的目光,一五一十的把溫泉發生的事情說了,這件事,她有錯在前,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多些人知道,才能想到更多的辦法去解決。
瑜太妃聽完,卻是十分詫異,“今晚晚宴時,我還以爲,你是真的,對他沒有感情了,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嶽惠妃和邵淑妃對視一眼,沉默,這世間,只要癡戀過,哪兒說斷就斷?
蘅碧汐垂下眼簾,有些疲倦,“我也不知道,你可有法子解決?”
瑜太妃譏諷一笑,“法子?如今鳳擎軒喜怒無常,情緒多變,方纔你和他溫泉之變就應當明白了,如今他,可不是從前那個皇上了。”
“你也不必這般着急上火的諷刺我,世事皆有變數。”蘅碧汐略帶警告的提點了一下瑜太妃。
瑜太妃深深地看了眼蘅碧汐,不着痕跡的提醒道,“可是阿蘅,我必須提醒你的是,不管是什麼變數,都改變不了,我們所有人都沒有退路的事實。”
“不需你提醒,我自當知道,所以纔會告訴你,讓你想法子。”蘅碧汐揉了揉眉心,有些浮躁。
嶽惠妃聞言,心下思索一番才道,“蘅姐姐,你說,皇上離開的要事,是什麼?”
瑜太妃一愣,竟是這個原因,鳳擎軒才離開的?
“自然是找那位送我’無關風月’的人算賬去了。”蘅碧汐想起吳向文,語氣不由得多了幾分歉疚。
“那吳公子那邊可有準備?”邵淑妃擔心的開口,今夜吳向文那曲’無關風月’十分出色,深深地打動了她。
蘅碧汐安撫的看了眼邵淑妃道,“莫要擔心,吳公子向來是個穩妥的。”
邵淑妃這才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吳向文的才華,讓她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若是這般才子折了,那就真的是太可惜了。
嶽惠妃見邵淑妃提起吳向文時,神色的不同,暗生奇怪。
瑜太妃一來二去,也明白了,“想不到阿蘅的桃花竟是盛開的如此之旺。”
“可是羨慕了?”蘅碧汐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