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島的最前方設了一排座椅,是供各門派掌門人所用,這種大會之上當然不會有人坐在中間去顯擺,所以中間擺了一張巨大的供桌,所有掌門在供桌兩側排列坐下。
梟雄島的中間是一片巨大的擂臺,共設有四個,以抽票方式選取兩個門派對決,勝者晉級,敗者淘汰,能打到最後一場的便是冠軍。
再往後便是觀戰席了,所有參加的弟子也是在觀戰席上坐着。梟雄島的周圍插滿了錦旗,只是錦旗只做增加氣勢之用,上面沒有秀任何圖案,因爲無論秀哪個門派的圖案,都會引起別的門派的不滿。
時至中午,豔陽高照,太叔常看了一下時辰,向那神態威嚴的老和尚伸手一比,道:“清緣方丈,請。”
清緣站起身來,花白鬍須隨風飄蕩在胸前,燙有九個戒疤的腦門光滑閃亮,清緣左手持禪杖,豎起右掌,沉聲道:“阿彌陀佛,貧僧應太叔常施主的邀請前來主持這新弟子比試大會,我佛講求無根無慾,四大皆空,所以敝寺並不參與新弟子比試大會,只是前來觀戰,學習經驗而已。”
臺下上千人靜靜的等待清緣大師的發言,清緣接着道:“比試規則很簡單,由各門派的掌門抽籤決定與哪一門派進行比試,勝者晉級到下一場,負者就請下次多多努力,最後獲勝者便爲冠軍。比賽可以連番進行,若是修爲強大,一敵三也不是不可能。”
話音剛落,臺下就傳來細微的竊竊私語之聲,也不知在討論些什麼。
清緣向四周的各派掌門低吟了一聲佛號之後,道:“請各位掌門開始抽籤吧。”
供桌之上放着一隻大木箱,此時已經有玄幻宗的弟子抱着木箱走到各派掌門之間,木箱四周無縫,只有頂部有容人伸進一隻手的洞口,木箱的材料也是特質的,神識根本探查不到裡面的情況。
各派掌門紛紛伸手取出一張紙條來,輪到白海的時候,白海伸手隨意抓了一張紙條,展開之後,上面寫着:三號。
等各派掌門都已經抽取完了之後,清緣道:“請兩位抽到一號的掌門讓門下弟子去一號擂臺比試,以此類推,四號爲止。”
白海神識散開,蓉詩腦中閃過一道聲音:三號。
蓉詩望着晶雅微笑道:“我們是三號。”
晶雅有些吃驚,沒想到第一場便輪到他們了。晶雅對身邊的三人說道:“孔師妹、江師妹、風師弟,你們準備好前去比試。”
孔寒碟、江欣燕立即整裝待發,只有風辰癡癡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於晶雅的話全然沒有聽進去。
晶雅有些着急的碰了他一下說道:“風師弟,趕緊準備啊,到你比試了。”
“到我了?”風辰無力的說道,他雙目無神的看向紫嫣那邊,紫嫣身形未動,看來他們並不是第一場出戰,谷蕭正在紫嫣耳邊微笑的說着什麼,讓風辰又是揪心的一疼。
他摸了摸腰間的青霜,一步一步的走向谷蕭,忽然被人一把給拉了回來,晶雅着急的說道:“風師弟,該你比賽了,在前面呢。”
“哦。”風辰淡淡的應了一句,便跟在孔寒碟、江欣燕向擂臺走去。
早在之前大師姐蓉詩便已經做出決定,讓孔寒碟第一個上臺,其後江欣燕,三人中兩位女弟子都是開光後期的修爲,只有風辰達到了胎息初期的修爲,所以風辰最後一個出場壓軸。
孔寒碟上臺之後,對面的弟子也一個一個的走了上去,晶雅一看對面的弟子,不禁鬆了一口氣,那是一個三流門派,根本沒有什麼成才的弟子,派去的三人也全部都是開光中期的修爲,如無意外,便肯定能獲勝。
風辰站在擂臺下方,目光呆滯的盯着紫嫣看,根本無心理會臺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紫嫣也面色焦急的看向擂臺這邊,目光在人羣中找尋着風辰,當她的目光定格在風辰身上之後,四目相對,紫嫣突然面色一冷,轉過臉去與谷蕭笑談,再也不往擂臺處看一眼。
谷蕭也望見了風辰,感激的衝他點了點頭,又不知說些什麼去逗紫嫣開心了。
風辰呆滯的望着他們有說有笑,自己卻似外人一般站着,心裡絞痛無比,那個紫衣的女子,自己日日思念,寢食難安,只盼能夠與她相聚。
可如今兩人相聚,那女子卻與別人有說有笑,怎能叫風辰不心痛。
擂臺之上,雙方自我介紹過後,很快交戰在一起,與孔寒碟切磋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容較好,手持長劍,小心翼翼的應對着孔寒碟。
四個擂臺之上,刀劍鏗鏘之聲不斷,各色真氣四溢,風辰卻全部充耳不聞,雙目迷離,也不再去望那個自己夜夜所思的紫色身影,面朝天空,臉色平靜,雙眸空洞無神,愣愣的發呆。
晶雅在觀衆席之上望見風辰的狀態,再看向紫嫣,心中升起一絲疑惑,也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但她卻強行將自己的這絲疑惑壓在心底,不去觸動,也不去猜風辰與紫嫣的關係。她只是在靜靜的看着擂臺之上的比賽,她知道,她不論猜出什麼結果,都不會太好受。
蓉詩淡淡說道:“風師弟狀態有些反常,是不是有什麼事記掛在心上?”
“師妹不知。”晶雅淡淡答道,她實在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她想逃避這個問題。
大師姐蓉詩何等聰明,她看着風辰,又望着晶雅,最後掃了一眼遠處的紫嫣,輕輕搖頭,笑而不語。
軒轅君羨沒有坐在玄幻宗爲衆人安排好的位置,那位置在谷蕭的旁邊,與紫嫣也很近,但是此時卻空着。軒轅君羨隨意找了處地方,淡淡的望着擂臺下方的風辰,面無表情,一縷銀髮縈繞眼眸,深邃的眼神之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拍了拍風辰的肩膀,風辰尚才反應過來,他看着擂臺之上一片狼藉,道:“該我上場了嗎?”
江欣燕眼眸中露出興奮之色,笑道:“不用,孔師姐已經將對方三個人全擺平了,我們可以下去休息了。”
“哦。”風辰應了一句,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他雙眼望着地面,目不斜視,他不敢斜視,他怕看見那個紫色身影。
沉悶的坐在座位之上,晶雅輕撫在他的肩膀之上,微笑道:“不開心嗎?暫時忘掉好嗎?不管以後怎樣,我尊重你的選擇。”
風辰擡頭看了看,沒有說話,只是眼露感激之色的點了點頭,他在心裡默默說道:對不起了晶雅,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要給紫嫣一個交代。
第一輪比賽之後,有一半的門派被刷了下來,天色已近黃昏,清緣站了起來宣佈道:“今日時辰已晚,請諸位先行休息,明日再度比試。”
荒島之上,有密密麻麻的一片臨時搭建起來的木屋,做工簡單,只能起到一個臨時居住的作用而已,不過對於這些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沒有人走,那些被淘汰下來的門派也沒有一個人走,此時若是走了,便會被視作對別人的不尊重,當然,也沒有人願意走,因爲新弟子比賽中通常也可以抓住機會損自己討厭的人兩句,誇自己喜歡的人兩句。
小門派可以和大門派套近乎,大門派可以拉攏小門派歸屬,看似一場普通的新弟子比試,其實暗地裡的關係交錯很複雜。
由於小島之上臨時搭建的房子有限,所以每個門派分到的房子並不多,冰心堂只分到了三間。
白海獨自一間,蓉詩與晶雅公用一間,孔寒碟與江欣燕公用一間,風辰自己主動表示在外面睡就可以了,雖然已近秋天,但是空氣還是不太冷的,小島之上海風吹拂,聆聽着海濤的聲音,也未嘗不是一種享受。
幾人同意了風辰的要求,實際上也不能不同意,根本沒有多餘的房子。
月朗星稀,風辰躺在地上看着滿天的繁星,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他此時就宛如那行屍走肉一般,沒有自己的靈魂,沒有自己的思想,他突然不知道活着有什麼意思了。
人生都是爲一個目標而活的,有人爲了下一頓飯而奔波着,有人爲了財富滿天下而忙碌着,有人爲了家庭的安穩而操心着。可是風辰在乎的只有紫嫣,可如今沒有了紫嫣,他等於失去了目標,頓時喪失了活着的勇氣。
晶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過來了,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躺在風辰身邊,陪他一起看星星,許久許久,兩人都沒有言語。
最後,晶雅笑道:“當心身體。”她回屋了,留下風辰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呆着。她不是不想陪風辰,不是受不了海風的吹襲,她只是覺得應該留風辰自己一個人靜靜,不應該去打擾他了,有些事情,讓他自己想明白會比讓別人勸要好得多。
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風辰跟前,陪他看着星星,看着月亮,許久之後,淡淡說道:“有些事情不可強求。”
風辰慘笑一聲:“是,不可強求。”
“但還有些事情不可放棄。”
風辰雙眸一亮,隨即沉默了,他不言不語,依然再看星星,只是眼中,多了幾分感情。
五遙派也只分到了四間房而已,掌門羽滅一間,軒轅君羨與谷蕭一間,餘冰釋與楊凌雲一間,紫嫣獨自一間。
只是他們的房間之中,卻空出了兩間,軒轅君羨不知道去哪了,紫嫣也未在屋裡,而是呆在外面的礁石上望着那有着淡淡月光倒影的海面。
谷蕭懷抱寶劍站在她身後,谷蕭的一身黑衣幾乎與黑夜融爲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個人。
海風吹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他的身形看去有些孤獨,有些蕭索。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他只想靜靜的陪着礁石上的那個人,那個能令自己魂牽夢縈的人。
雖然白天聊得很開心,可是谷蕭並不是傻子,他知道她的心根本不在自己這裡,他能做的便是抓住這次機會,將她的心攬住。
不知過了多久,軒轅君羨淡淡說道:“要不要我幫忙。”
“修爲再高也無法挽回一個人的心。”風辰淡淡說道。
軒轅君羨身軀一顫,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感情,他望着天邊明月,嘆息一聲,輕聲道:“的確,再高的修爲又能怎樣,若無伊人相伴,不過是空活千年。”
驚濤拍岸,海風呼嘯,一夜過去了。
第二日還是如昨日一樣,由清緣大師主持比試大會,各門派輪流上場,蓉詩淡淡笑道:“這次我們的對手是逐風派。”
晶雅嘆了一口氣,未作回答。蓉詩淡淡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三人依舊上了臺,還是昨天的排列順序。風辰依然還是那麼的出神,完全不知道臺上發生了什麼。
晶雅今日也跟着出了神,雙目空洞,蓉詩愛憐的看着自己這個師妹,也不知該怎麼辦好,百年的年齡的她經驗豐富無比,這種男女之事她豈會看不透?只不過,即便是百年的經驗,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決這種事情。
又有人拍了拍風辰的肩膀,風辰回頭一看,是孔寒碟,他問道:“該我上場了嗎?”
孔寒碟同樣面帶喜色,說道:“不用了,我敗在了第二輪,不過江師妹已經把對手全部打倒了,咱們又可以休息了。”
白海望向三人的眼中已經帶了一絲笑意,冰心堂很久沒這麼揚眉吐氣了,進入了前八名,已經算是中上等的成績。以往,冰心堂只是中下等的成績,甚至是下等的成績而已。
她親自走到三人旁邊,笑道:“你們三人表現不錯,需要多多加油,爭取拿下冠軍,回去之後讓七長老給你們煉製幾顆丹藥。”
孔寒碟、江欣燕二人立即眼冒金光的說道:“太好了,多謝師父。”
只有風辰一人,目光呆滯,似乎根本沒聽到白海說了什麼,實際上他也確實沒聽到白海說了什麼。
白海望着他皺了皺眉,沒有言語。她始終沒有弄明白這個新進弟子的來路,這次讓他出來比賽,一是看中他的修爲高,達到了胎息期,二便是想試試能不能搞清他的來路。
可是她私下裡向好幾位掌門打聽過了,別人均表示沒有見過風辰,他見風辰似乎與五遙派的一名女弟子交好,可是她與五遙派的關係卻一般,不太熟稔,不好貿然打聽,只好暫時擱置了。
她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怪責風辰的失禮,便走開了,回到了掌門之位上。
一天由於體力的限制,只比賽一場,幾人又開始休息了。
風辰望着紫嫣的背影,幾次想追過去,可是……他的內心卻感到有些恐懼,看到晶雅又感到一絲愧疚,他始終沒能追過去。
夜幕降臨,風辰還是躺在沙灘上,晶雅一如昨日一般過來陪了他一會兒便走開了,她一走開,那白色身影又來到了風辰跟前。
“既然不敢過去,爲何不用陰陽鏡聯繫她?”軒轅君羨道。
風辰從懷中掏出那面小銀鏡,看着把手出的那顆綠寶石,閉目想了許久,道:“謝謝了。”
劃破中指,一滴鮮血飄落,小銀鏡頓時發起亮光。
紫嫣坐在礁石之上正獨自發呆,癡癡的想着那人。突然,懷中的小銀鏡亮了起來,她頓時滿心歡喜,急忙拿出了小銀鏡,劃破中指,鮮血滴落。就在剛要滴上綠寶石的一剎那,她突然又將小銀鏡抽走了,鮮血滴落在海灘上,被鋪面打來的浪花帶走了,不留一絲痕跡。
她望着遠方,默默道:他不就在那裡嗎,還用小銀鏡聯繫什麼。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關係,也就不必再聯繫了。紫嫣啊紫嫣,你清醒點,他已經不是你的了。
任憑銀鏡發光,紫嫣視若無睹,將銀鏡拋在身後。谷蕭靜靜的看着這一切,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風辰苦笑一聲,拋開了小銀鏡,道:“她不肯見我。”
軒轅君羨沒有過多言語,他慢慢的盤膝坐了下來,望着天上的皓月。他在感情這方面的修爲並不高,所以沒有辦法幫助風辰,相反,他倒一直在尋求風辰的幫助。
也不知道該安慰些什麼,軒轅君羨只是靜靜的坐在風辰旁邊,眼睛望向遠方,也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他那個媚兒。
“軒轅師兄?你怎麼在這?”晶雅輕輕說道,她在屋裡翻來覆去實在睡不着,便出來想再陪風辰一會兒,卻看到軒轅君羨在此。
軒轅君羨頭也未回,淡淡道:“觀星賞月。”
晶雅看二人都那麼出神,也自覺不好前去打擾,況且晶雅雖然在冰心堂是二師姐,地位尊貴,且有元嬰修爲,可是放在軒轅君羨跟前,根本排不上號,所以她也不敢放肆,只是走到風辰跟前,輕輕說道:“我先去睡了。”
風辰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言語。
晶雅輕輕嘆息一聲,邊走回屋裡。
不想,風辰卻突然抓住了晶雅的手,淡淡說道:“一切皆有定數,隨遇而安。”說完之後他便鬆開了晶雅的手。
晶雅愣了好一會兒,便微笑着回屋了,只是在路上,落下兩滴晶瑩的淚水。
這……算是他即將離開自己而做出的些許安慰嗎?
“這樣對誰都不公。”軒轅君羨道。
“很公平。”風辰道。
“雖然我不贊同,但是娶兩個也並非什麼壞事。”
“你都不贊同了,我又怎麼可能去做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