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就是消息。消息自然是有關人的消息。而承載着消息的載體自然也是人。無論如今的媒體多麼的發達。獲取信息的渠道多麼的豐富。要想最多最有效率獲得情報的手段仍舊是直接和人打交道。
人會欺騙你但是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會主動欺騙你。只有身處說話人的身旁。才能依靠自己的感官和感覺去判斷他說話的情勢是否正常是否加蓋了僞裝;有時候自己的眼睛會欺騙你。但是別人的眼睛卻很難欺騙他自己。只有直視着說話人的雙眼。你才能看清他的瞳孔有沒有收縮視線有沒有飄忽。你才能憑藉自己的內心去判斷他說的話是否就是事情的真實。
情報收集。。無非另一種與人打交道的方式罷了。
張牧之在將石穿一個人丟下之前如是說道……
從接到石穿開始。張牧之便一路載着石穿沿着睢紋縣的大街往來行駛。他先是帶着石穿去把所有出事地點又全都轉了一遍。讓石穿再熟悉一下這些事件發生地點的位置。而後。他又載着石穿去了睢紋縣的兩所小學和一所高中分別做了一個採訪。按張牧之的話說算是替石穿這個不合格的記者練練手順便打個掩護。最後。等到了日上中天的中午時分。張牧之把他放在了一家牌子不大人氣卻不錯的火鍋店外。交代了石穿一些話後便即揚長而去。弄得石穿一直到現在還頻頻歪嘴。
辛忘柯這個傢伙作爲同事來講。他的性格有些沉默、謹慎可卻也仍舊願意與人交流。可他手下的這個隊員卻着實是冷漠的過分。也不知道當年辛忘柯是怎麼把他招到手底下的。這一路走來。他除了指點石穿的幾句話外再也不肯多說一句。有時候便是石穿主動說話他也就哼哼兩聲了事沒有半點熱情。
這樣的性格和許一多有些類似。可是許一多的性格往深了說是一種靦腆。雖然不合羣卻也不怎麼招人討厭。可是張牧之這個傢伙若是往深了說恐怕真有些自閉症的嫌疑。
石穿站在街道邊暗自腹誹了幾句。隨後便在火鍋店夥計的殷勤招呼下走了進去。雖然張牧之的處事方式不怎麼樣。可是對石穿來說。他所指點的蒐集情報的方法卻值得試一試。因爲。現在對於石穿而言也只有這一個方法可以試一試。
因爲到了入夜開始後。睢紋縣的大街小巷就會變得無比危險。那傳說中的鬼怪妖魔就會現身殺生。因而所有在睢紋生活生產的民衆都選擇了在白天出沒活動。也因此中午的火鍋店生意格外興旺。
當石穿走入火鍋店的時候。此處已經是桌桌爆滿。許多工人和出租車的司機還有不少攜家帶口的居民正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處胡吃海喝。大聲的喧鬧幾乎要將這小小店鋪的屋頂拱起來。
石穿對這樣喧鬧的地方並不怎麼牴觸。第一時間更新想當年在軍營裡時。每逢年節聚餐營房裡也是這樣一副熱熱鬧鬧的場景。不自覺讓他更感到有些親切。思緒一時間有些發散。然而石穿沒有發呆太久。他拒絕了服務員另開一桌的提議。徑自走向了一桌工人打扮的顧客附近。在一桌人訝然的目光下坐在了旁邊。他笑了笑問道:“能拼一桌麼。我和你們一起結賬。酒水我請……”
三十分鐘後。一名歪歪扭扭戴着個頭盔的工頭一手摟着石穿的脖子。一手指着桌子上其他的人高聲呼喝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以後。石記者那就是我趙虎的兄弟。哪個狗日的不給他面子那就是不給我趙虎面子。都給我記住啦。額……兄弟。以後遇到事了找哥。哥幫你解決。有啥事……解決。”
石穿哈哈笑了一聲。隨手拍開另一瓶“茅臺”一邊給這位“大哥”倒上一邊道:“虎哥。聽口音東北的啊。”
那名叫趙虎的工頭嘿嘿一笑道:“有見識。我是鞍山的。十幾年前就出來了。結果到現在這口東北音就是特麼改不過去……”
“改什麼改。”石穿拍着工頭的肩膀道:“咱是東北人咱驕傲。全國哪個地方聽不懂東北話。都讓趙本山給教會了。”轟然一聲。不光這一桌臨近兩桌的顧客也被這個小笑話給逗得哈哈直樂。氣氛好的一塌糊塗。僅僅半個小時而已。石穿已經在這個小火鍋店的圈子裡混成了中心人物。
這便是張牧之教給石穿蒐集情報需要注意的第一步。。拉關係。現在看起來。石穿已經是超額完成了任務。
笑了一陣。眼看時機已經成熟。石穿摟着他那醉醺醺的“大哥”問道:“虎哥。您是東北的怎麼跑到睢紋這個小地方來了。現在正趕上鬧鬼。你也不怕、不走。”
一說到這裡。酒勁正衝的趙虎“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滿嘴酒氣的衝着石穿道:“誰不怕。你不怕。一連特麼死了三十多號人。那是鬼。媽的。老子活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邪門的事。第一時間更新你問問這個地方的誒。你問問你不是記者麼。你問問。哪個……不怕。”
趙虎打了個酒嗝。話鋒卻是一轉的道:“可是咱是什麼人。你剛剛也說過。咱是東北的爺們。東北爺們最講究個啥。你說。”
石穿給自己灌了一口酒。腦海中忽然出現了當年衝鋒途中爲了替他擋子彈而死在印軍狙擊手槍下的兩個東北戰友。他拍了拍了自己的臉將記憶拍散道:“義氣。”
“對。”趙虎彷彿是找到了知音。這一聲叫的格外響亮。四下裡一衆東北籍的工人也紛紛的附和拍手。趙虎拍着桌子似乎是想要向全世界宣言一樣。高聲的叫道:“就是那兩個字。。‘義氣’。不瞞你說兄弟。你虎哥我十二年前離的家。七年前輾轉來了這個叫做睢紋的小地方。當時不過就是想做個倒爺往這裡倒騰點小電器之類的東西。弄一手錢就走。結果我遇上了我現在的老闆。”
說到自己的老闆。趙虎的神色明顯變得激動起來。周圍幾個工友也乾脆一口乾了自己杯子裡的酒水。趙虎的雙眼和臉都變得通紅。顯然已經有些喝高了。可是嘴巴卻還是很利索。他看了一圈圍坐在火鍋旁的工友。最後對石穿感慨的道:“我們老闆是個瑞士人。叫**德華。對我們那是真好。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誒。棒子老闆見過。小鬼子的老闆也伺候過。美國佬的老闆咱也在遠處瞧見過……都特麼算個屁。這麼多年我沒有服過誰。我們老闆我是真服。心服口服。就說上次……上次小董。就他。小董”
趙虎說着一指人羣中的一個面頰消瘦的漢子。感慨道:“小董他家老婆前年去醫院檢查。你猜怎麼着。白血病。那是咱平頭百姓能得的起的病麼。患上這麼個病不把你弄回原始社會都不算個玩……”四下裡零零散散響起了一片笑聲。可笑聲中顯然有着不少的壓抑。便是石穿也有些感慨。看着小董面上露出了一絲同情。
趙虎繼續道:“當年最困難的時候。他媽的小董他差點就把自己褲子給賣了。”聽到這裡。叫做小董的漢子忍不住紅了紅臉。一口氣連喝了三大杯白酒。身體都有些晃了起來。
趙虎卻在忽然口氣一轉。聲音有些平靜的道:“可是他把褲子賣了又能怎麼着。好幾十萬的醫藥費啊。那是……你說那是咱們能出的起的。我們當時也找了個記者。真他娘不是個東西。誒兄弟。我可不是說你啊。我們幾個工友湊份子給她送了紅包。讓她發個新聞號召給小董他們家的捐款來着。當時那個女記者小嘴巴巴的就給答應了。結果拿了錢連個屁都沒有。最後小董差點就帶着他老婆跳樓了。幸虧有我們老闆。”
趙虎說的這些明顯和石穿所要聽到的東西不相一致。甚至已經跑題太遠了。可是石穿卻沒有絲毫打斷的意思。就那麼靜靜的聽着。不得不說。趙虎講故事很有吸引力。石穿已經陷進這個故事當中不可自拔了。這一刻相對於他所迫切需要的情報來說。他更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到了這裡
趙虎“嘿嘿”笑了笑。叫做小董的漢子也“嘿嘿”笑了笑。周圍的幾個工友都“哈哈”笑出了聲來。彷彿那一日轉折出現時喜悅的情緒直到現在仍舊能夠讓他們感到幸福。
趙虎指着小董。打了個酒嗝。道:“小董。你告訴石記者。親口告訴我兄弟。後來怎麼了。”
小董點了點頭。對石穿感慨的道:“俺們老闆聽說這件事後立刻就把我找了過來。當時就臭罵了一頓。老闆不是什麼紳士又啥神父的那種人。他脾氣暴、性子直。當時劈頭蓋臉罵我一頓最後就一句話‘你爲什麼不來找我。’當時說完就給我拿了兩萬塊錢的現金。然後又前後給我開了兩張十幾萬塊錢的支票。直到我老婆好利索了爲止……好人吶。我們老闆真是個好人吶。”
趙虎接過話頭。繼續道:“我們這幫人多多少少都受過我們老闆的恩惠。本來都是東北來的。這裡一不是深圳、而不是東莞。可我們就愛在這個破地方給我們老闆幹活。最早的就是我。一干七年。小董他們也有四五年的工齡了。咱不圖別的。給這樣的老闆幹活心裡頭舒坦。當然了。老闆給我們開資開的也絕對夠意思……嘿嘿。所以。就算現在到了現在這個最困難的時候。就算那幫睢紋當地人都跑了。我們幾個照樣不走。要給我們老闆幹到底。”
聽到這裡。石穿突然插了一句話。問道:“虎哥。現在怎麼就成了困難時候。雖說現在鬧鬼。可是對工廠生產也不會造成多大影響吧。你們不上夜班不就是了。”聽了這麼久。石穿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切入口。